李厚山看了两人恶斗一阵,见这个沧浪派弟子用掌为主,以牌为辅,身手平常,但比起那叫邓起的汉子,仍占上风。他心生警觉,向纪重天道:“不对!沧浪派惹的这些仇家武功似乎都不怎么高明,如此下去,他们要轻易晃过今天这关。”纪重天也看出由头,深思道:“传沧浪派暗降归一教的人,可能是仆承,他或许仅仅是猜测,或许又发觉了什么,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管怎样,不得不防!”纪玲听到提起邱仆承,道:“万祖基谋个武林盟主之位,对他有害无益,而他若是归一教人,就完全不同了。他还无端诬陷仆承,所以沧浪派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纪重天等人觉得有理,虽然都察觉出她有偏向邱仆承的痕迹。
片刻后邓起也被击下台,一样伤及内脏,被另一名找沧浪派寻仇的人替上。沧浪派换上宋秉义,结果照旧,又赢了一场。
沧浪派轻松连赢三场,许多人都看出了名堂,连缓过气的傅良也恢复些理智,拉住左旁一名想登台的汉子衣袖,吃力问道:“姓万的惹你们都在什么时候?”跟沧浪派有过节的这丛人经他索问,一一对簿,猛然发现之中时间最久的也才不过三个月。
傅良合上眼,道:“这是一个阴谋!”说罢挣脱旁人的搀扶,强忍从背上传来椎心般的痛楚,一步挨一步爬上台去。万祖基意识到计谋已被识破,故意喝道:“傅良你想撒泼捣乱吗?”傅良冷目而视道:“我绝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转身向他的同仇们又道,“各位兄台,咱们单对单都不是姓万的恶贼对手。他处心积虑与我等结仇,为的就是今日,借咱们的身躯,一步一步踩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大家切莫再上当!”这些人直恨得咬牙切齿,翻然领悟,难怪万祖基要突然间变作一只疯狗,到处仇结对头。
“武盟的各位英雄,现在到处有人在说,沧浪派是归一教派来的内奸。其实这传言已不需要证实,姓万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所图为何?只为达到他的险恶用心!”傅良环拜继续道,“傅良不图别人来帮着报仇,在这废话,是为恳求站出来两位少年英雄,以斩断沧浪派参与明天决斗的去路。他们一样将是傅良的恩人。”言罢猛地跪倒下去,却由于体力不支,又往地上扑倒。
影闪兔脱,当空跃起一人,一把将头将触地的傅良抱起,跳到一边,同时输真气贯入他体内。这一动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博得四处叫好,也有人大叫左曲仪的名字。
过了一阵,救人的左曲仪将傅良交给台下的人,向着万祖基道:“万掌门,章柒门左曲仪前来讨教!”万祖基镇静自若,道:“沧浪派只剩两名弟子,他们恰巧水土不服,现下不能应战,须待下午方能动手,让左少侠失望了!”此言一出,场下吁声一片,很显然,沧浪派在避战了,作出了武会最遭人鄙视的举动。
万祖基面对上千人的吁声和嘲弄,坦定从容,抱拳迎着众人微笑。他不顾廉耻,群雄也奈何不得,过了小一阵,左曲仪木无表情道:“那就请万掌门出手吧!”大家没来得及喝彩,万祖基脸已翻过一面,冷笑道:“怎么?章柒门想破坏武会规矩?左大侠对沧浪派有偏颇,劳烦留到会后两派私地解决,现在——请遵守规则!”左曲仪正要拮问瞧起来好好的叙贲两人是何病况,傅良叫道:“姓万的,你先是处心积虑,现在又厚颜无耻,代价太大了吧?还不承认你是归一教派来的奸细?”群雄闻言,蔑视化作深思,沉不住气的人开始焦虑:别别到头武林盟会选出的盟主是个归一教人,闹一个千古笑话。
万祖基冷冷环视四方一遍,道:“这件事我本不想捅穿!沧浪派无端遭人暗算也就罢了。可我们不能忍受怀疑,这是对沧浪派的凌辱!今日不讲清楚,将来天下人要把沧浪派看作什么样的怪物?”他激愤填膺痛斥一番,突然转头盯向天南派,射出熊熊火焰。纪重天平静之中心下了然:“这狗要咬天南派了!会有什么好借口呢?指责‘暗算’沧浪派的就是天南派?谁会相信?”少顷,万祖基缓缓移动视线,最终停在邱仆承身上。
一直和邱仆承絮叨的头陀正是花图,他看见群雄都热切关注这边,轻声道:“兄弟,你看和尚脸上有没有红?感觉发烧呢!”邱仆承轻摇头,他垂首用双手遮脸,又道,“这些人盯着和尚看什么?他们不知道和尚也会害羞的么?”邱仆承浅笑道:“万无耻将脸涂上粪都不觉害躁,花兄比起他,差太远啦!”他一出声,立即有许多人认出他来。花图听完将盖在两边颊上的手撤去,挺胸抬头道:“对!我顶多算个酒肉和尚,如今出了个万无耻,和尚也可以抬起头做人了。”万祖基见他装疯卖傻羞辱自己,心中十分愤怒,但这人底细不明,为免节外生枝,唯有先忍下一口恶气,道:“邱仆承,你粘上脸毛就以为没人认得你吗?你抢走《北斗密注》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暗算叙贲和寥由?你受了天南派多少指使?”
群雄中还有大半不认得邱仆承的,听闻了他在现场,无不踮足瞧望。
花图腹部一鼓,怒吼一声,骂道:“放你十八代祖宗的狗屁!也不瞧瞧你沧浪派是什么姿色,点末道行,着了我兄弟去暗算?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群雄充足利用一切可以嘲笑沧浪派的机会,跟着花图放声大笑。万祖基脸上青一块白一块,道:“我沧浪派弟子是没多少斤两,他邱仆承又有多少本事?他也只有靠下毒暗算杀人夺书的本事。”花图面目全变,择人而食,大骂道:“放你三十六代祖宗的狗屁!我兄弟没有本事?你能孤胆上天山毁掉焚剑?我兄弟连焚剑都没放在眼里,会稀罕贪图狗屁秘笈?”众人听着连连点头,再不怀疑是邱仆承杀了薛暂。
万祖基本想博一博邱仆承有无将密注载玉放在身上,只是此举没有回头路,过于冒险,而且观他被揭穿身份也不慌乱,多半藏了起来,遂道:“《北斗密注》是天南派想要,邱仆承就是利用你们这种信任才有恃无恐。”花图直想近去扇他耳光,要再骂时,邱仆承轻拍他背示意息怒,并除去脸上伪装。
正当群雄争睹邱仆承真颜时,郭渑缓步登上擂台,朗声道:“薛庄主之死,《北斗密注》的下落,列位不要再胡乱猜测,更不要怀疑天南派!因为它就在老朽手上!”说时掏出一方裹了红布的物什,解开布,高举过头,正是《北斗密注》的载玉。群雄先始哗然,继而安静,等待郭渑的解释。郭渑重新系好布,好整以暇道:“大家兴许都在想它何以会落到老朽手上,没错吧?老朽也不卖关子了!它是从归一教的奸细手中夺来。对!睢阳混进了归一教的奸细,他们杀人夺宝栽赃,一箭三雕,若非被老朽凑巧发现,就被他们得逞了。”这种说法最令人信服,乃邱仆承教他所说。
邱仆承得到载玉并发现有人跟踪后,颇费一番周折终于将尾巴甩掉,而后秘密去初遇郭渑的那家客栈找他,如实讲了事实经过。郭渑得知邱仆承抢的那人已死,大伤脑筋,死无对证,非但坐实不了沧浪派,天南派仍旧摆脱不了嫌疑。几经讨论,两人终于商讨出这个说法。
果然,群雄在听说是归一教奸细所作所为时,深信不疑。万祖基当然知道郭渑话中掺假,但这泥水自己是万万不能主动扎进去的,只能告一段落。他改变策略,呼道:“原来皆是误会!万某这边向邱少侠赔礼了!郭前辈,既然密注是您从归一教手中夺回,就让它归你吧!”郭渑和邱仆承台上台下对视一眼,暗呼高明,他这一句话将诬蔑天南派的事轻轻带过,又把沧浪派避战的话题悄悄引开,最终挑起各派抢夺《北斗密注》的争端。
万祖基话一出口,台下倒没人出言反对。这并不代表群雄心里就赞同了,许多人的不满,已浮现在脸上。郭渑不等别人来戮破那层薄纸,高声道:“此乃薛家遗物,老朽只是暂时托管,绝无占据之心。”万祖基又道:“可薛庄已无人,又如何归还?”郭渑对这个问题一直颇为头疼,他之所以将密注公之于众,是想替天南派洗脱杀人嫌疑,好利于明天夺魁。纪重天是他最钟意的盟主人选。孰料操之过急,现在反被万祖基牵着鼻子走。
众门派都想分一杯羹,眼巴巴瞅着郭渑。郭渑感受着他们的企盼,有点后悔没听邱仆承劝,迟晚再示出《北斗密注》。无奈唯有望向邱仆承寻求办法,后者摇头相告,他只得道:“老朽也没想出好办法!”群雄窃喜,立时有人高呼道:“那就一门抄录一份!咱们记下薛庄这份恩典,日后灭归一教为之报仇。”郭渑作难道:“实不相瞒,老朽初得此玉,冒昧瞅了几下,入眼没一个字认得。于是仔细琢磨,才发现上面镌刻的字符宛如天书,根本无从看懂,思来想去,老朽只能猜测这玄机隐藏在‘密注’二字之中。所以抄录到纸,也只是一张废纸。”边说边再次解开红布,在擂台边沿四周走了一圈,凑近让大家看。群雄中靠近擂边的门派都能将玉上的字看见个清楚,果真没一个字认识,无不大失所望,也便没人再坚持分抄一说,又重新议论起来该如何处置。纪重天三师兄弟也看到了玉上的字,发现和《四宿剑谱》上的密字出自同源,互视一眼,均没出声。他们心中敞亮,若真每派录得一份,又明其意,归一教也会轻而易举的得到。
邱仆承在嘈杂声中,邀花图一同走入天南派阵中。
相互引荐过后,花图与纪重天师兄弟三人叙起了话,纪玲趁机责备邱仆承道:“你这人,悄悄走,这又冒险回来干嘛?”邱仆承凑到她耳旁道:“没见到你,太想你,刀山火海也要来!”纪玲听着心里美滋滋的,轻叱道:“尽说骗人话。快说,你这两天去会了哪家姑娘?”邱仆承看她娇羞模样,心间无限安宁,慢慢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细说了给天南派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