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远挣了几挣,电梯正好下来,男人手一松,袁远打了一个趔趄撞在电梯的轿壁上,额头差点被撞上。幸亏男人手快,一把将她扯住,等她站稳了才松手,同时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医生?”
“要不然呢,你抓我干什么?”懒
‘你们科再没其他医生吗?“男人的语气很冲,看样子随时能把人宰了的表情。
“有啊,可你只找了我。”
袁远对答如流,身材高大的男人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在轿壁上,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声,袁远没听清楚。
男人堵在电梯口,手指霸道的压了下行的十层。
袁远躲在一边,从电梯轿壁上瞪着堵在电梯轿门边的男子,长得不算难看,是属于男人中很有型的那种,因了生气,此刻浑身都透着危险的霸气。
气场很足,但是下场会不会很惨捏!!!!,袁远叹了口气,摇摇头。
果然,电梯在十楼一停,门外,齐刷刷站着四个身材槐梧的保安,个个脸上露着杀气盯住面前的男人,一副随时动手的架势。
袁远站在蛮撞男人的身后,冲跟在四个保安后面的廖峰挥了挥手。廖峰会意,没有示意虎视眈眈的手下动手,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骠悍男人脚步匆匆地从面前走过。
袁远给廖峰递了一个眼神,自己跟在男人身后往病房走,但是廖峰并没有领命离开,而是带着人跟上了袁远。虫
十楼的这个病区是高干病房,一面走廊,也不过五六个病房,都住着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大人物,整间病房有房有厅有厨房,又有二十四小时值守的专业护士和医生照理,象袁远这样资历的医生,对这个楼层也是只有敬畏而无缘接近。
袁远被这个蛮汉拽进去的时候,近八十平米的病房里已经围满了人,男男女女肥肥瘦瘦,全是患者家属,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哪个豪门的大人物。
已经有四五个科室的主治医生的主任医师,正围在床边小声的议论着病情。
袁远接过病历,一小时前因腹痛不止被急救车送过来的,当时的急救是按急性阑尾炎的程序处置的,但是还没上手术,仅仅只是注射了镇痛药,病人便开始发烧昏迷。
接手急救的医生没敢冒然处置,先将病人安置进了病房,然后紧急召集各科大夫会诊。
病人处在昏迷中,心跳骤减,血压下降,体温增高。
袁远听了一下病人的肺部和心脏,并没有发现问题,但是病人的高烧就是不退。
袁远又看了一次病历,尤其是其他科室的诊断,她几乎一字不漏的看了一遍之后,合上病历,转身向围在四周的人群开口,“病人的家属在吗。”
“在。”听到问话,围在四周的十几个人默契地往前拢了一点,个个脸上一脸渴望。
袁远分不出谁是谁,就问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人,“病人病发前有什么特殊症状吗?”
“大夫,你们来一个人问一句来一个人问一句,这话你们都问了几十遍了,没有,没有,发病前他除了肚子疼,甚至连一个药片都没吃过,好好儿的。”
“那在此之前,病人有没有住过医院,都用过什么药,有没有做过手术?”
这话问得特别,所有的家属都不吭声了,刚刚那个拽她进来的男人立时凶神恶煞的围上来,拉住袁远的胳膊向后一扔,“你他妈会不会看病,不会看给老子滚。”
病人在生死尤关之际,袁远职业的性气发挥了作用,对男人的粗野和鲁蛮毫不示弱。
“如果凭你的嗓门就可以救人的话,你大可以带着你的亲人离开,否则就给我闭嘴。”
袁远的气场在这种闹哄哄的场合中似乎真的起了些作用,一时间,已经开始嚷嚷的和正准备嚷嚷的,全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刚刚被问话的女人这才恍过神来,回答袁远的问话。“他身体一直很好,这么多年了,就是药都没见他吃过几片。”
袁远恢复了脸上的职业严谨,“那他的家族中有没有人住过院,做过手术什么的。”
女人想了半天,脸上的神色瞬间紧张,“十年前我婆婆住过院……当时的症断是肺癌晚期……大夫,他的情况和我婆婆是不一样的,他们……”袁远抬手示意女人止住话题。
“手术成功了么?”她问了个题外话。
女人摇摇头,“刚上手术台,连刀都没开就……”
女人的一句话,彻底坐实了袁远的猜测,一张原本就白晰的小脸,瞬间变色。
“李主任,请马上停止一切常规的退烧药,采取物理降温,通知急诊马上手术。”
年龄和资历在这群会诊医生里都最高的李主任眉头皱了一下,问袁远,“袁大夫能确症患者的症状?”
“恶性高热。”
恶性高热?五万分之一的因麻醉类药物引起的突发性疾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
袁远的结论一出,在场的医生瞬间石化。
“没有时间犹豫了,李主任。”袁远已经说的很清楚,但凡是个医生,没有不知道这种病症所带来的后果的,但是,病人的身份特殊,此刻李主任有些作难了。
袁远对此已失去了耐性,转身吩咐随后跟过来的廖峰,“通知药剂科准备特殊麻醉药品丹曲洛琳,所有的心肺和肝肠科主治医师准备好随时急救,进六号手术室。”
“李主任,那就请征求病人家属的意见吧,没有时间了。”
袁远在手术意见书上签了字,还不等其他医生答复,已转向围在身边的病人家属,“手术有危险,但不手术更危险。这种病在临床记载中,发病率是五万分之一,多属于家族遗传,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如果错过了时间,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你们商量一下,时间不要太长。”
其实袁远的话音一落,廖峰的电话已经接通了相关科室作准备了。
但是,袁远所要的丹曲洛琳医院没有。
“那就跟其它医院联系,要保证时间。”
廖峰的办事效率不得不令人叹服,但是一圈电话下来,他还是为难地冲袁远摇头,“我市各大医院都没药。”
袁远一下急了,“不要眼睛只盯着本市,联系其它城市医院。”
廖峰不敢耽误,翻开通讯录抓起电话就打。“袁大夫,病人还能支撑多久?”
除了留在病房里的两个本科医生,李主任和其他医生都围在医务处廖峰的办公室里。袁远和李主任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确定,“三小时。”
三小时,依病人的身体素质,这个时间,也许是他的生命极限了。
“有了,津坛医院有药。只是……时间上恐怕来不及。”廖峰放下电话,用眼神征求诸医生的意见。
京坛医院离浦宁八百多公里,即便是超级赛车手,在警车开道一路畅通的前提下也需要三个多小时……但是,进了医院的病人,哪里有眼睁睁看着往外抬的道理。
救,要救,一定要救!
“李主任,麻烦你去征求一下他们家属的意见邮局许他们有办法。”虽然不知道这个患者是什么人,但从围在身边的这干人的言谈举止就可看出,这些人来头不小,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来头不小。
从一进病房到现在,袁远沉着冷静的表现,和患者到上的医务操守,早已经让这位老资历的大夫对她另眼相看了,对袁远的话,他没有任何异议的赞同。
果然,李主任一开口说有药,但时间上赶不及时,为首的这个被人叫叶昭的男人第一时间举起了电话。“二叔,你快求救我爸……这里的大夫说是很罕见的病,只有你们京坛医院有药……三个小时内必须要到位,否则……好,谢谢二叔,我等你的好消息。”
叶昭挂了电话,回头抓着神情紧张得快要绷不住了的那个女人的手,“妈,别担心了,二叔说派直升机送过来,爸爸会没事的。”
他的话一落,女人身一歪,晕倒在儿子怀里。
“妈妈……”刚刚才安静下来的楼道里,骤然又传出了一声呼叫声。
袁远正在给乔雪打电话。
乔雪的爸爸是京坛市市长,让乔雪亲自给她爸爸打电话让他批个条……其实从李主任与寻帮人谈话的表情她就可以断定,这事儿他们自己就可以搞得定,可是这个时候再让乔雪给她爸爸打电话,意义不不同了。
父女两个冷了这么多年,也许,这是一个契机。
乔雪不笨,她知道袁远的用意,却并不知道那个患者有无生还的机会并非真的系于她的努力,不管是挂名的也好,有实权也罢,挽救病人的生命都是医者的本份。
挂了袁远的电话,乔雪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的拨通了老爷子的号。
乔雪刚刚叫了一声爸,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有料到似的,话筒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时间不等人,乔雪没心思再与老爷子拧巴,开口说出了她的要求。
“爸,你一定要帮帮这个忙,人命关天,眈误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对,总惹您生气,这回希望您能放下对我的成见,帮我这个忙,给病人一次重生的机会。”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沉默着,乔雪急得都快开哭了,那头的人才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了,你自己呢,听说当了院长,要好好干。”
乔雪顿时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老爷子这句似关心又不象关心的话。但是,这是十几年来,爸爸第一次关注她的事情。
他竟然已经知道了她在这儿做这个影子院长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爸爸的语气,透着些激动,还是让她很是兴奋,比让她知道药品有希望动到还高兴。
乔雪手里举着电话,径直跑出去,恨不得三步两步就跑去告诉袁远这个喜讯。
此时的袁远,正在急救室,为刚刚晕倒的那个女人做心肺复苏。这一晚,注定是没有让人松懈的机会了。
从走廊里传来第一声惊呼时,袁远第一个赶到现场。病人生命体征一点点消失,袁远一面指挥着马上送急救开始抢救,一面跪在女人身边做胸部按压。
半小时后,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病人脱离生命危险。
袁远疲惫地转身,刚刚在门后的椅子上坐下,门便被一把推开,那个一身火爆的男人冲进来,扑到病床前,拉住了女人的手,声音开始哽咽。
“妈,你没事吧,别这样吓我。”他跪在床前,低头垂泪,女人伸手抚着他浓密的黑发,声音虚弱的问,“你爸爸咋样了?”
“他会没事的,二叔说,直升机在两小时内会赶到,应该快了。”母子两个抱头垂泪,袁远突然觉得,这一幕好感人。
假如妈妈出世的时候同,身边有个董得急救的人……
这世界上,原本永远就没有也许。
六号手术室是重症手术室,恶性高热这种病例又属于极罕见的病例,各个科室可以上手术的医生几乎全聚拢过来,象实习生一样候在一边,看李主任带着一帮年轻大夫给病人做物理降温。
两小时之后,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晰而兴奋的声音,“药到了。”
药是到了,但是重症室的麻醉医生却满头大汗,拿着药翻来覆去的看,就是下不了决心。
所有医生的目光,瞬间聚拢到他身上。
恶性高热考验的是麻醉师的技术和专业素质,这种考验,是普通的麻醉师无法完成的。
袁远暗叹了一声,竟然忽略了这个。
正在此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大夫,她已经换好了手术服,举着双手来到手术台前,与正面的李主任点头,交换了一下意见。
麻醉科的人袁远认识的不多,这位被其他同仁用眼神认定了的麻醉师跟袁远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开始最后测定病人的心跳、血压、脉动。
一切正常。
“各位大夫,我要用药了。”
袁远做中心静脉插管,手法快而娴熟。
而手术监控室里,越聚越多的患者家属几乎将几十平方的房间涌得水泄不通,个个屏心静气,围在五屏幕前看手术的全过程。清晰的图像中,鲜血,药品,手术器械,甚至医生们眼中的表情都无一遗漏。尤其是那个肤色净白,象个实习生一样的女大夫。表情镇定,沉着,一下子让这些乍一见到这种血淋淋一幕而揪心不已的家属们冷静了下来。
手术很成功。
作为资历最浅的医生,袁远留下来做最后的缝合。
最后进来的麻醉医生叫江雪雁,是兴华医院麻醉科主任,也是兴华医院最好的麻醉师。当所有的医生都离开,病人被送进麻醉室继续观察后,她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刘大夫给她打电话时的那句话。
“恶性高热,胸外的一袁大夫确诊的。”
恶性高热?袁大夫?莫名的兴奋让她挣开老公的怀抱,一跃而起她,急匆匆穿上衣服冲出来,可是,站在面前,神情镇定的这位袁大夫,却是个二十多岁,象实习生一样的小大夫!奇怪的,她们还有着相
似的容貌!
难道是自己睡着了,一觉穿越到二十年前了……下意识地在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的容貌,才松了一口气。四十多岁的女人和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哪里有可比性。
但是,历史何其的相似,二十年前,她胆颤心惊碰上的第一例恶性高热,也是一位二十多岁的袁大夫,在危急时刻拯救了她。
二十年后……又是一位袁大夫。
江雪雁歪在椅子靠背上,仰头,两眼望着天花板,好像那盏泛着白光的灯具会给她答案般的,却隐约觉得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江雪雁下意识地扭了一下脖子,门口,果然倚着一个人,蹙着一双探究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江雪雁赶紧将翘在桌上的脚收下来,对倚在门边的袁远微笑了一下。
“袁大夫,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袁远双手插在大褂的口袋里,对江大夫的招呼回应了一个笑容,“看你沉思,没敢打扰。”
江雪雁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了袁远一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的开口,“有事?”
袁远的目光停留在纸杯中飘浮的褐色茶叶上,抽着鼻子闻了闻味道。红茶中的精品,大红袍中的精华,每年的产量超不过百斤,基本无价。想说的话,在晃动了一下杯子之后,咽了回去。
“您是江大夫?兴华医院的精英人物,技术最精湛的麻醉师,今天的表现,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
刚刚看到袁远时那一刹那的愣神,因了袁远的这句话,瞬间给打上了问号,骄傲如江雪雁样的人物,第一时间放弃了继续与袁远废话的念头。
“袁大夫若是专程为了说两句奉承话而来,现在你可以走了,我要去病房,病人快醒了。”
袁远不急不恼,对脸上明显写着送客二字的江大夫回上一个微笑,跟在江雪雁身后出门。对这个高傲的女人,她有的是耐性。
袁远刚来医院的时候,正是江雪雁出国进修的时候,现在刚刚赶回来,还没有正式到医务科报备上班。
果然,江雪雁在走廊上放缓了脚步,试探性的回头瞅了一眼与她并肩而行的袁远。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病的?”
袁远的唇角蹙起笑魇,“在我妈妈的日记上看到的,各种症状都记得很详细。那江大夫您呢,您好像对这个病情很熟悉。”
江雪雁停下脚步,审视的目光越发的诧异,“你跟袁咏仪是……”
“她是我妈妈。”袁远脸上的微笑,轻俏淡泊,说过的话,如一缕清风,顿时扫去了江雪雁心中的不快。
“你是袁咏仪的女儿?你妈妈呢,她还好吗?现在在哪个医院?”江雪雁的表情顿时丰富,一连串的问题上来,险些让袁远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