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似乎有些怅然。”两人坐了一会,陈彦开口问道。
丁敏君想了想,回答道:“也不是怅然……”她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海面:“只是觉得和天地相比,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天地万物自有其运行规律,人也好,海也好,天地也好,都只不过是顺势而变罢了。”陈彦淡淡的回答道。
“你以前是怎么过年的?”丁敏君忽然开口发问。
陈彦想了一会回答道:“爹娘还没过世的时候,过年大家会在一起吃饭守岁。自那年他们忽然生病之后,岛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也就无所谓过不过年了。况且我平日随心所欲,并不注意节气,等想起来的时候,往往年关已过。”
丁敏君静默了一会:“听闻普通百姓家过年的时候都会很热闹,但是我们在山上学艺,却没有那种氛围。不过,有一年,我生了病……”她说了一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陈彦也不问她,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虽然岛上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倒也算是相互作伴,既然今日是新年第一天,你我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丁敏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言毕两个人便起身走回树林里的竹屋。
虽说是要好好庆祝,也不过就是多做了几个菜而已。陈彦于丁敏君都不是多话之人,两人坐在一起吃饭也没有说什么。
等到二人吃完饭之后,照例是丁敏君将碗筷盘子收拾好。自她伤好了之后,她便将一些杂事接过来做了。陈彦有恩于她,而她在这孤岛之上无以为报,只能为他做些仆童做的事情。陈彦似乎对此也不怎么在意,由得她做。
傍晚,丁敏君回到自己房中,她望着屋里挂的一套衣衫,那衣衫正是她上岛时所穿的。
这半年来,她虽然在岛上住着,可没一时一刻不想着回去中原。屠龙刀的消息时时刻刻横亘在她心中。
在这一段时间里,她其实早已经打定了要回去的主意,只是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定罢了。
而今日这新年之日,成了她做出最后选择的催化剂。
她与陈彦没说的是,那一年她忽然染了病,当时正逢新年,那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病了一夜,一直到初三才清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己师傅在屋子里。她见她醒来也只淡淡的问了一句,随后就离开了。可后来丁敏君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自己师傅一直守到她醒来。
其实不仅是她,灭绝对自己的弟子,从来都是极好的。
次日,丁敏君敲开了陈彦的房门。
陈彦如同往日一样过来给她开了门,他正要问她有什么事情时,丁敏君已经朝他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陈彦大吃一惊,露出惊愕的表情,口中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起来说吧。”说完就把丁敏君扶了起来。
丁敏君微微低垂着眼帘,没有看向陈彦:“敏君得先生救治,死里逃生,本来应该思量回报先生。只是敏君自幼得师傅收养又授我武艺,师傅于我有养育之恩,此恩不得不报。如今我身负重要信息,若是不能告知师傅,我心实在难安。”
陈彦皱了皱眉:“你如今身处孤岛之上,纵然向将消息告诉你师父,也是枉然。”
丁敏君深吸了一口气:“敏君已经决定,冒险出海一试……”
陈彦猛的睁了睁眼睛,眼中也透出一丝锐利,但很快被他遮去了,他沉声说道:“你不试海路,如何试?”
丁敏君抿了抿嘴唇:“当初我登岛之时,人已经全无意识,也并未操纵那小船,小船只不过是顺风顺水而行,行到这里。我记得我上了小船之后没多久就昏迷了过去,若我在海上漂流的时间很久,必然支撑不住,可见这舟在海上飘荡的时间并不是太久。这数个月来,我观此处海风风向从未改变,我想只要逆风行驶,应该有一些机会行回中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着,显然自己也很是害怕。
这方法极为冒险,须知海上风向不定水流也并非一成不变,她想靠着逆风行驶寻找出回去的路,期间的危险不言而喻。
陈彦看着丁敏君,脸上已经生出一些怒容,他听丁敏君说完,也没接话,一时之间,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丁敏君才再次开口:“先生,若敏君侥幸不死,能将消息传回师门,将来定会回来报先生大恩。若是……若是敏君没这个福分……只盼来世能结环衔草……”她不是不害怕,只是没得选。
陈彦的声音越加冷了起来:“你已经决定了?想好了?不改变了?”
“是。”丁敏君低声回答。
只听呯的一声,陈彦退回房里,将门关上,把丁敏君关到了门外。
她心中略微有些黯然,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半年在岛上的生活可以说是她生活中少数安宁平静的日子了,虽然昔日在峨眉过得也是清幽的生活,只是门派内竞争激烈,她心中时时的有着比拼的念头。而在这孤岛之上,这种没有任何压力的隐居般的生活叫她觉得很是轻松。
只是师恩难放,她实在是……无可选择。
越是享受这种平静的生活,她就越觉得愧对自己的师傅。
丁敏君望着那木门,叹息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此次出海是真的搏命赌运气,成功的几率小的不能再小。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要试一试。
丁敏君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木门,最终还是不回头的走了。
虽然丁敏君打算离开,却也不是立刻就能走的。干粮,淡水,终归是要一点点准备的,而且她虽然有船却没有桨,这些也要一点点准备起来。
陈彦冷眼瞧着她做那些储备,也不拦她。
丁敏君更是不敢去见陈彦,每每两人相遇,总是匆匆低头而过。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她所需的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丁敏君检查了自己的东西,觉得再无遗漏,便去敲陈彦的房门。
她连着敲了数次,也没人来给她开门。丁敏君无奈,在门口说道:“先生,敏君走了。”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吱呀的声音,丁敏君回过头一看身后的竹门被打开了,陈彦带着略显阴沉的表情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