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还尚未谋过面的便宜父亲突然来了,烈鸾歌心里略微“咯噔”了一下。转头看向老太太,见她投给自己一个“莫要紧张,尽管安心”的疼溺眼神,笑着朝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即起身乖巧地立在罗汉床一旁。
帘子被打起,走进来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着一袭玄青色云纹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是一家之主的司徒老爷司徒长卿。
他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撩起衣袍双膝一曲跪于地上,面有愧色道:“儿子请老太太安,好几日未能过来,还请老太太原谅儿子的不孝,不知老太太身子近日可还好?”
这段时间他又忙生意上的事情,又绞尽脑汁地周旋于皇族党派之争中,身为京都首富兼第一皇商世家的当家之主,想要明哲保身、置身事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每日里晨出暮归,都有七八日未能过来养心居给母亲请安,说起来当真有些不孝了。
“我的儿,快快起来,过来让母亲好好看看。”老太太几日未见自己的儿子,心里怎能不惦念。忙将他拉到跟前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见他下巴削尖了,面容也清减了不少,不由略略袖了眼眶,酸涩道,“长卿啊,这才几日不见,我的儿都瘦了一大圈了。生意再忙,外事再闹心,也要顾及着自个儿的身子啊。”
“儿子不孝,让老太太操心了。”司徒老爷握着母亲的手,嗓音也有些发哽。顿了片刻,又道,“老太太莫要再为儿子劳心,儿子行事自有分寸的。老太太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安享晚福和天伦,老太太过得舒心安稳,便是儿子最大的福气了。”
“我的身体硬朗得很,你就不用时刻挂记在心上了。”老太太拿帕子掖了掖眼角,转头看向乖顺立于一旁的烈鸾歌,扬唇笑道,“长卿啊,以前是我们眼拙,竟让明珠蒙了尘。想着三丫头这么一个聪明灵慧的可人儿被人忽视了这么多年,我这心里就难受,往后可定要好好补偿回来。”
说着,老太太又朝她使了个眼神:“三丫头,莫紧张,赶紧过来给你父亲问安。”
“是,老太太。”烈鸾歌嫣然一笑,随即落落大方地走到司徒老爷身前,双手交叠于腰侧,仪态端庄而优雅地福身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安好。”
“恩,姑娘家大了,礼数也学得周全了,起身吧。”司徒老爷满意地笑了笑,伸手将烈鸾歌扶了起来。略带探究和审视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似有些感慨又似有些唏嘘地说道,“都道是女大十八变,鸾歌如今变得为父都要认不出来了。不单单是容貌变了不少,最主要是这气质和神态全然变得与以前不同。听你二哥说,你这次受罚之后因祸得福,神思台明陡然间就清醒起来,不再混沌愚顽。若果真如此,还真是上苍有好生之德,让你有这般福祉和造化了。”
默了会儿,又接着说道:“既是头脑清醒聪慧明事理了,往后就要好生学习才识、馨德、规矩和礼仪,将以前落下的东西都尽数补起来。我们司徒家的女儿走出去,必须要有名门闺秀的风范和气度,万不可让人笑话了去。”
“是,女儿省得,父亲大人的教诲女儿定当铭记于心。”烈鸾歌一一应下,神情柔顺而乖巧。虽碍于礼数,不敢直视司徒老爷的面容,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将他的五官打量了个全。
不得不感叹一声,她这名义上的便宜父亲还真当得起“风度翩翩,俊美无俦”八个字。明明已是不惑之年的人,看起来却才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亮如寒星的双眸中有着商人的精明和犀利,丰神俊朗的面容又给人一种文人的温文和儒雅。都说无奸不商,可他身上却寻不到半丝奸商的贪婪和市侩铜臭之气,有的皆是世家之主的高贵和威仪。
也难怪府里的少爷和小姐们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原来都是源自于司徒老爷这优良的遗传基因。
司徒老爷点着头:“恩,省得就好。才学礼仪不可荒废,从明儿个下午开始,你就跟你大姐二姐四妹她们一起上家塾里学习。府里请了女夫子和教引麼麼,该学些什么她们自会给你安排好。再莫要贪玩胡闹,要用心学些东西,姑娘家的外貌仪表很重要,可内在涵养更是轻慢不得,德才兼备才容易寻上一门好婆家,明白么?”
烈鸾歌怔了怔,忙囫囵吞枣似地应道:“女儿明白,女儿定会努力学习才识和礼仪,不让父亲大人失望。”
“你能如此作想为父就放心了,以往有什么磕磕绊绊的你就莫要再放在心上,为父有什么管教严厉的地方那也是为你好。往后一家子亲人要和和气气的,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可都要好好相处,莫要让你们祖母闹心。”
“是,女儿谨记父亲大人教诲。”烈鸾歌除了乖巧应“是”,什么也没得说。
她知道她这便宜父亲话里话外无非是让她不要记仇,以往的不快过去了就过去了,往后要切记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不能小家子气,要与姐妹们一块好生相处,要做司徒府里的好女儿,不能给他脸上抹黑,不能惹得老太太不快。
若是忤逆长辈、不友爱姐妹弟兄,这便是失德不孝,传出去可要丢了整个司徒世家的名声和脸面,更别说往后再给她寻门好婆家了。
一想到这先后被老太太和司徒老爷提起来的“议亲”和“婆家”之事,烈鸾歌头都有些大了,心里莫名烦躁不已,面上却未敢表露出丝毫。
司徒老爷这会儿似想起了什么,语气略含关切地问道:“鸾歌,你哥哥的身子如何了?听皓梵说你医术不凡,而今你哥哥的顽症由你全权负责,可有什么起色没有?”
“谢父亲大人关心,哥哥的气色眼下日日见好,咳喘气虚之症较往日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能吃得下饭,睡眠也安稳了不少。”烈鸾歌暗自握了握拳,微顿片刻,又郑重其事道,“哥哥的痨病并不会传染,以前是那些大夫误诊了。父亲大人想想看,若是哥哥的病会传染的话,那女儿和姨娘为何这么多年都还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痨病说起来虽有些骇人,是个让人棘手的顽症,可也不代表就没法可医。只要药材齐全,治疗和调养的方案合理,哥哥的痨病终有一天会痊愈的。父亲大人,请你相信女儿,我有信心治好哥哥的顽症。”
闻言,司徒老爷儒雅俊朗的面容上流露出丝丝喜色,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深深看着眼前这个从未被他放在心上过的三女儿,心忖着这个女儿是真的变了,而且变得彻彻底底,变得让他觉得陌生。
不过,他却又乐于见到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无论如何,一个聪明灵慧的女儿总要比一个痴傻愚昧的女儿好上百倍千倍,他也不用再担心外人知道他有一个傻子女儿而嘲笑他了。
“鸾歌,为父相信你。往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你祖母说,你祖母会疼你的,为父也不会再慢待了你。”司徒老爷伸手摸了摸列鸾歌的脑袋,嘴角勾起一抹慈爱的笑容来。静静看了她半晌,方道,“你先回去吧,让为父单独和你祖母说会子话。好好照顾你哥哥,改日得了空,为父会去梨香苑看看脱尘的,去吧。”
“是,女儿告退。”烈鸾歌朝他福了福身,又朝一直面含疼爱笑容看着她的老太太行了一礼,方带着玲珑退了出去。
“梅心,兰心,你二人也下去吧。”老太太摒退了房内所有人之后,才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忧心问道,“长卿啊,宫里的两派势力还在轮番向你施压么?”
司徒老爷微拧着双眉,点了点头:“树大招风,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近年来皇上的身子不大康健,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储位之争日渐激烈,几乎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朝中的文武大臣分党分派,各持阵线。我们三大皇商世家也跑不了,想要保持中立很难,迟早都要被迫给出一个明确态度的。”
“那可如何是好?”老太太愈发忧心起来,沉吟了片刻,问道,“长卿,那依你看,大皇子和二皇子,谁被立为储君的希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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