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我要吃!”小不点仰着头指着一棵树上诱人的果子嚷。
男孩抿了下嘴,哄道:“小妹,李子吃多了不好,回家后兄长摘桃子给你吃可以吗?你看咱家的桃子那般好看,跟你的小脸一样,肯定很好吃。”
“我不要,我要吃李子。李子比桃好看……”小丫头边摇头边严肃地说。
“……那就吃一颗?兄长去给你摘一颗,吃了就别再要了,咱们回家后吃桃子行吗?”男孩勉强继续用哄骗的语气说道。
小女孩眨了下眼睛,“一颗?可是我想吃两颗。”
“一颗。”
“哦。”小女孩乖巧地点头。“那我回家再吃两颗桃。”
“……”
×××
“小妹,等等我与友人切磋武艺,你在一旁若与他人玩耍嬉闹,千万别太用力了啊?一定要记住!”十几岁的男孩子,虽然板着脸做出一副严肃状,但仍然显得略有稚气。他右手拉着一个小女孩,话自然是叮嘱她的。
那小女孩说话天真稚气的很可爱:“嗯,记住了,兄长。待会儿我一定小心,不打你。”
“别家的孩子也不能打,否则我以后就不带你出来玩了……”男孩嘴角抽搐了一下。忘记再装严肃。
“兄长,你不实诚,说谎骗小妹?你不带我,父亲会揍你母亲会生气的。”小女孩眨着眼睛说。她左手被兄长牵着,右手还要甩来甩去,走路步子踩得并不十分稳当,摇摇晃晃的,人却十分不安分。
“……”于是,男孩只能咬咬牙,默然,继续带着妹子顺着幽静的小巷子往前去。
小女孩还是不肯乖乖走路,仍然奶声奶气地说话:“兄长,阿普和阿木还有素娘家都有很疼爱他们祖父,还有祖母,为什么我们没有?”
“有的。”
“有呀?在哪里?我没见过……他们不喜欢我们,所以才躲起来不让我们看到吗?”
“嗯,小妹你觉得是,就是吧。”
×××
路楠,现在是关羽的小妹,不过短短几个月,已经很适应自己现在这个三岁小孩子的身份了。
六个月前,路楠一觉醒来发现不但身体不是自己的,连整个世界都变了!只能认为自己还在做梦。她至今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会被扔到了这个十分不安全的东汉末年。
路楠自问后自答:既然没有自杀试试看能不能回去属于自己时代的想法,那就只能让自己尽快适应这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说不定哪一天清晨,她梦醒后就发现自己又回去了呢。
在路楠定下心准备接受梦醒后的一切时,整理了脑子里的信息才想起自己居然是关羽的妹妹。无论正史野史,似乎都没听说过关羽还有妹妹吧?她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十一世纪的正史野史中,关羽的父辈与同辈亲人包括父母血亲在内,都无迹可寻。只在演义和野史里,看到过他的儿子。出名之前,他关羽——后世里说的关武帝,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而在他出名之后,似乎是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门了。
紧接着,让路楠有些哭笑不得的事再度测试了她的坚韧性——根据关羽一家人以及侍女对她的态度来看,似乎、似乎她,这个身体以前是个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的痴呆儿?
路楠刚开始并不知道,所以这小身子已经有三岁,也是要说话的。谁知刚说了两个字,侍女就吓得摔碎了碗,禀告关家的两位家长后,他们显得十分激动。搞明白他们把自己当傻子后,她也只能在心里再一次无语问苍天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同样的,她也知道不会有人能给她答案,所以只能问问就算,日子还得照过不是。
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开始一天一天的,慢慢说出几个字,对家人的关怀也逐渐给出一点反应。表现出“我只是脑子长得慢不是永远痴呆”的模样,尽力让自己表现地状似顺其自然地好起来了。
历时三个月,路楠的父亲娘、兄长关羽以及家里的两个侍女,终于把她当作了一个正常的三岁孩子。而路楠,在变作三岁的关家小妞儿的过程中,似乎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脑子真的也退化到了三岁,成了那副童真可爱的样子。
当然,这话题扯得远了。
路楠没来时的关家小妞儿从来没有下地走动过,于是已经被路楠取代的关小妹只能自己一步一步来,让父亲娘和兄长以为自己是在短短一个月里学会了走路。是以现在她不用每天坐或是躺都离不开那张床,由一个侍女每天守着转而变成了关羽的责任。十三岁的关羽也只能在父亲母亲忙碌时,做什么都带着自己的妹妹一块儿。
昨天他似乎是约好了要跟人一起去做什么,在今晨天光放亮时就出了门。当然他不会忘了,自觉地拉着自己的小妹子一起。
路楠在过去的那些时日里,已经找到了做个三岁小孩的乐趣……她时不时以似假似真的话语,逗得日后扬名天下名流千古的关羽内伤连连——比如刚才。
出了小巷子,路楠看到得是一条不算宽的土路。道路两旁走的人并不多,零零落落就那几个而已,全是粗布短衫长裤装束,头顶上挽着发髻。路楠仔细看去,挽发的簪子都是木质,有的人戴着头巾,也只是粗布而且并不洁净。她皱了皱眉,这就是东汉末年寻常百姓的生活。
她只顾着四处张望那些千年前的屋舍服饰男女老少,发现停了下来没有再走时,已经到了一个挺大的院子里,那个带路的仆人弯腰施礼后正转身离去。
这户人家,只看这个院子,恐怕也算不上是刚刚路楠在街道上看到的那种寻常百姓了,至少十分富足。
一个长袍佩剑的男子大步从长廊中走出。那男子年纪轻轻,倒不像关羽,不管神情怎样都带着一股脱不去的青涩,他看上去成熟多了,路楠猜测着他是不是有二十多岁。他的长相,如果用路楠的话来说,就是很男人很有棱角。
他走上前来,拍着关羽的肩膀笑着朗声说道:“贤弟果然守信。昨日你离去后,我与那群友人打赌,便说今日之约你定是第一个到的。哈哈!你看如何?”
关羽也笑:“我和行之相识最久,较之他人,自然相知甚深。”
路楠走上去,拽了拽那个笑起来很阳光的男子的衣角。
刘振低头,看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子,一愣:“这是谁家的小娃娃?”
“是我的小妹。”关羽清咳一声,脸色微红,解释道。“行之见笑。家中今日有些忙碌,昨晚母亲便嘱咐羽今日带小妹的。今日之约是昨日就定下的,不能不赴,无奈之下,只能带她一起来。”
“贤弟你的妹子?”刘振蹲下身,抚了抚路楠的头,笑着问,“小丫头,你扯我衣角做什么?”
路楠指控:“你没看到我……”
“……”刘振抬起头,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关羽。
“她说你方才没有注意到她,所以拉你衣角让你看到她也在这里。”果然是亲兄妹,即使相差年龄大了点儿,关羽也不负所望,果然能大致猜出路楠的意思。
刘振瞪眼:“嗯?你这小女娃挺有趣的,你怎么知道我是没看到你,而不是不愿意理你?”
“竖子兄长……”路楠眨着眼睛,脸上带着真诚单纯的笑容说,“我饿了哦。”
竖子兄长?!关羽和刘振同时瞠目结舌。
晨曦中,丝丝凉风袭来,两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
没过多久,这院子里又来了三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他们三个人互相礼让了一番,才谈论起来这里聚集的目的。
路楠坐在院子的角落里,双手托腮,对他们几个人实在是太难投放注意力。她不住地四下打量,可惜这个院子虽说不小,也算不上大,看遍这整个院子上上下下角角落落,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当她正感到无聊,打算去问自家兄长什么时候可以走时,听到他们齐声叫好——
转头的瞬间,就看到三个男孩子都走向她对面那个图案华丽的兵器架前——这是要做什么啊喂?!不是准备打群架吧?华山论剑?嗯,当然都不是,切磋武艺而已。
如果真是其他事,就算路楠对关羽并不了解,也猜得到恐怕他是根本不会和这几个人定下这聚会的。那人平日里在外面看着沉默寡言,其实骨子里有着一种脱不去的——骄傲。他对武艺十足的痴迷,至少来了这里三个月,路楠很少见他对其它事有对习武一半那么多的热情,平时多数时间也是用在练习武艺上。只有与人切磋,才能让他这么出门来。
由于这样的拖拖拉拉,路楠和关羽出门时天光尚未大亮,现在路楠坐在那里仰望湛蓝的天空,已经染上了阳光的色泽,非常的漂亮迷人。对面那个髹漆的兵器架上,线条流畅的云气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包括关羽在内的三人,都在兵器架前站定不动了。
刘振朗声道:“方才便说好的,由在下和仲钦先来。你们三人在旁作证,稍后其他人比武也一样,在旁的人互相为证。今日比了武艺,日后其他四人听命于胜了的那人,谁也不可违诺!”这句话尾音还没落地,他就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环首刀,继而往院中央一站。
而他口中的仲钦,看着面容很平凡,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他不算三个人里最高,也算不上最低,身体看着也还挺强壮。被点到名,他点了点头后,也在兵器架上拿出一把大斧子,旋即架势一摆,一声大喝,直接朝着刘振冲了过去。
路楠咧嘴无声地笑了笑,只是听说刀为百兵之帅,斧子大都晓得是以砍劈见长的,威力到底怎么样很少听到。程咬金的什么天罡三十六路斧子使法儿完全是小说演义在扯淡,事实就是路楠对斧子了解实在不多。倒是现在来了东汉末年后,今天要第一次开眼界了。
刘振双手握刀,身体紧绷,目光沉着,看上去稳如泰山,静候那字仲钦的少年的攻击。仲钦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就冲到了刘振跟前儿,双手握着大斧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地狠劈了下去。
路楠安静地看着他出招,替他皱起了眉头——这完全是凭着一股蛮劲挥舞斧子,毫无章法可言。他这样子能够发挥出这把巨斧的优势吗?
果然,刘振的脸庞上没有一点紧张之色,身子一低一闪,轻松地避过了那看似气壮山河的一劈。避闪在了那少年的左侧后,刘振的环首刀没有一丝停顿,微微蹲下身,朝着少年拦腰横切了过去。
对面兵器架旁边的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异状,脸色都丝毫没变,只有路楠惊了一下。却在看到那个少年朝后大退一步避开那凶险的一刀后,也松了一大口气。看样子这个少年是输定了,因为照着这个砍法,过不了几十个回合他肯定得力竭,没什么玩头了。他怕是开始习武时兵器都没选好——他不是那种天生大力的人,即使路楠这样完全不懂怎么使斧子的人看他那样子也知道是根本没有掌握到什么用斧子的精妙技巧,那为什么不挑选一件轻便一点的武器呢?
猜测到这一场比武的结果,路楠立即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她仰头望着天空,开始做那件来到这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发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左右,耳边传来“哐啷”一声。路楠扭头看去,字为仲钦的少年面色通红,满头大汗,喘息不已,斧子落在了地上。
刘振朝着他躬身一礼:“蒙仲钦承让了。”他扬声笑着说,“贤弟,该你们啦。”
他对面的少年喘着气,摆了摆手,他们两个一起走到兵器架旁边站着。
关羽拱手道:“请。”
“请。”斯文的声音传来。
路楠好奇地看去,见到关羽从架子上抽出了一支长矛,而另一个高挑的单薄少年,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支长枪。
原来这一局,是关羽和这杨姓少年对打。关于关羽用矛而不用刀这一点,路楠一个多月前已经表示过惊讶了。演义毕竟只是演义,当不得真的,而历史众说纷坛,谁又能真正确定呢?眼见为实,才是最保险最值得肯定的。
不过……他们几个人挺有趣的。大概分组的时候就是依照短兵器对短兵器,长兵器对长兵器。这样一来,好像是没有了不公平一说。反正他们年龄不大,历练的机会还多,早晚会知道这样的公平,也许——并不真是好的。
只不知道,自家兄长,后世的武夫子,现在能不能以他的长矛战胜那风采斐然的少年手中长枪呢?路楠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上满是期待。
×××
洒满金色阳光的庭院中,关羽右手握矛,气势稳重。站在他对面三米远的那位杨姓少年握着长枪抱拳道:“关兄,请。”
关羽微微摇头回礼:“客气了,请吧。”
杨姓少年一笑,右手猛一用力,他手中的长枪一抖,耍了个花枪,移步快速冲向关羽。只见那枪头上鲜艳的红缨在金色的阳光下一闪,长枪以横扫千军的惊人气势划出一道圆弧往关羽腰身部位扫了过去。
路楠双手托腮看得聚精会神,其他几人也是非常专注地看着场中两人。只有她注意到,关羽握矛的右手,骨节突起,显然用了很大力气,并不是看上去所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
关羽稳稳地站立在原地等着对手的到来。说时迟那时快,大家只觉得杨姓少年的长枪一瞬间就扫到了他面前。他却脸色不变,仍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只是身体一动,也朝前冲去,他右手中的长矛闪电般猛然刺出,角度十足的刁钻,难以想象的古怪。
由于这长矛本来就比杨姓少年手中长枪要稍微长了那么一点,而关羽手中那矛又以疾速刺出去,攻击角度更使人意料不到。是以杨姓少年只能扭身回枪防护,但他在挡下攻击的刹那间,又立即挥枪凌厉地砸了下去。关羽错身而过的霎时间,杨姓少年手中的枪已经准确地对着他以雷霆之势砸了下来。
关羽却像是早已料到他这一手,早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只见他脚步快速移动,一大步疾速往右迈出,身体也随之往右斜去。左侧长枪来势不减,凶猛地照着他还没有收回的左腿砸了下来。
路楠睁大眼睛,紧张地站起身盯着打得激烈的两人。于是她便看到自家兄长发出一声沉喝,身体一沉,长矛格挡上去,牢牢架住这一击并把长枪碰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右手中长矛再次闪电般迅速扎了出去。
杨姓少年继续把手中的一支长枪舞地枪头乱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关羽也不多承让,两人对打的招数看得人目不暇接。旁边观战的几人只听两人手中的兵器时不时传出清脆的碰撞声和他们偶尔发出沉稳有力的喝声,却很难看清楚他们两个的招式。
路楠松了口气,放松身体坐下去,已经失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这样眼睁睁看着人怎么受伤,却不能制止真让人苦恼。可要去阻止关羽,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她还是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睡一觉,等着关羽叫她回家。
于是头一偏一低,路楠闭着眼睛,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