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叙旧
作者:夭九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980

华静夜摇了摇他那风骚如昔的扇子,驳道:“孟兄此言差矣,华某不过是择了一条能最快见到尘尘的路,何必说成攀墙头这么难听呢?”

除开他那骚包得极不搭调的扇子,他英眉一挑、双目微眯,端的是几分风情在眉梢,可这恰恰是杨尘最厌恶的。华静夜不自知,孟七却是看出来了,然她不想插手二人之事,便但笑不语。

杨尘细绳一拉,方才那个小丫头顿时出现,神态却与先前大不相同,面上冷肃一片,杨尘瞥了华静夜一眼,淡声道:“他从哪里来,就从哪里把他扔出去!”

小丫头低低应了一声,猛地攻向华静夜,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打得华静夜手忙脚乱。华静夜自然是懂武的,他在大燕学什么都不用心,唯独权术与武术这两样学得格外认真,权能治人,武能防身,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东西。眼前这小丫头虽然武功高强,但他未必胜不过,只是这丫头路数不正,出招阴毒,尽往要害上打,他又不敢真的伤了她,只得处处避让,不一会儿就被逼得出了房间。

虽然方才孟七没有回答杨尘,但杨尘明白,华静既然与孟七相识,身份怕是不一般,遂心生了警惕。孟七岂会不知她的想法,瞥了华静夜有些狼狈的身影一眼,便淡笑道:“孟某与华公子算是旧识,不过已经许久不见了。”

孟七不愿多说,杨尘也识相地不再多问,取了一个香囊亲自为孟七戴上,柔声道:“如今我这儿有了方子,七哥若是需要就命人来说一声。我知道七哥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但还是要多嘴说一句,美人虽好,却大多带着刺,而那刺上大多又带着毒,七哥小心为上。”

这些话是肺腑之言,孟七听进耳里暖在心里,抚了抚杨尘的手,温和地说道:“明珠啊,万事小心!”

“多谢七哥挂心,我晓得的。”

孟七一走,杨尘便琢磨着华静的身份,“京城姓华的人家……华静……华静……莫非是静夜公子华静夜?”

文帝十五年年底,七国进贡。因得镇国侯孟尧击退梁军,攻至容国境内,追究容国偷渡梁军之责,容国半数土地归为大燕,大燕一时风光无限,七国无不卯起劲头奉上美人珍宝,华国甚至将华国王后嫡亲的年仅五岁的小皇子送至大燕,名义上是仰慕大燕教化,实质上是作为质子。

先帝仁慈,并未苛待这位小皇子,还让他随众位皇子一起进上书房读书,小皇子在大燕长成了翩翩佳公子,颇有些风流的名声,又因着身份不一般,来往皆是皇亲贵族,在整个京城也是有些名气的。前年华王病重,急召这位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回国,彼时先帝遇刺重伤卧床,太子监国,并未为难这位旧日同窗,便允他回国尽孝了。不过华王却挺过来了,过了这么些年也未传出驾崩的消息。

“若真是华国皇子华静夜,如今应该在华国才对,怎会滞留大燕境内?”杨尘奇道。

华国皇子极多,诸位之争闹得轰轰烈烈,身居离华国极近的楚州的杨尘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就算华静夜并无夺位的野心,可他还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兄长,他那兄长对皇位势在必得,就算他与那位兄长感情并不深厚,也该想到既是一母同胞,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时候他该留在华国助他那兄长一臂之力才是。方才杨尘见孟七似乎并不惊讶,莫非她早已知晓华静夜来了大燕,或者是根本没有离开大燕?

无论如何,日后更要严加防范,与他疏远才是。

“掌柜的!”

掌柜见是那位见东家的公子出来了,连忙迎上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孟七靠近他耳边,低声嘱咐几句,掌柜会意,带孟七去内间,取了一个锦盒出来,打开放置孟七面前,恭敬道:“请公子过目。”

孟七仔细看去,色泽温润,无一丝杂色,上好的羊脂白玉,孟七拿在手中把握片刻,雕工精细,是难得的镂空纹。要知道好玉大多是舍不得雕镂空纹案的,废料子不说,还容易碎了,玉质到底是脆的。孟七看了看那镂空莲花纹,明白雕刻此玉的必是技艺高超的老师傅,极为难得,便道:“一枚即可,另一枚还是留给你家东家罢。”

掌柜笑道:“公子的心意小老儿明白。公子要这玉佩大约是用来赠人的,若非作为恭贺新禧之物,大多数赠人是只赠一枚玉佩,但这对玉佩是一块玉石上掉下来的,是不单卖的。本是镇店的非卖品,但既然东家开口了,公子还是将这一对都带走罢。”

孟七见他如此说,便不多言,只问道:“可否刻字?”

“自然是可以的。店中的玉石刻字皆出自小老儿之手,公子若是不嫌弃,小老儿这就为公子刻字。”掌柜请示道。

孟七并无异议,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他,道:“刻上‘花’字。”

那玉佩被雕刻之时,雕刻的师傅想必就想到了这一点,玉佩正面的中心特地留了一块空白,如今刻上字,倒似有了灵性一般。

孟七很是满意,将未刻字的玉佩放入怀中,又将刻字的那枚交与掌柜装入另一个精致的锦盒中,由柳月拿着。

出了明珠阁,刚拐过一个弯儿,华静夜就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了,看到孟七身后的柳月,正是方才在杨尘的阁楼下被他点了穴道之人,他不禁惊讶道:“他是你的人?”

华静夜离开京城之时,柳月还不知在大燕的哪个地儿养着呢,就是今年春天华静夜去看望二皇子燕静之时,柳月也还未进燕王府,华静夜自然没见过他。

孟七不答,幸好华静夜是明白她的性格的,就当她默认了,有些好奇地说道:“想不到殿下的眼光是越来越……奇妙了,华某以为这种姿色大约是入不了殿下的眼的。”

“孟七。”孟七冷冷说道。

华静夜一怔,随即了然,问柳月道:“何时跟着你家公子的?”

柳月既不认识他,又未收到自家主子的命令,便低头不吭声,只当没听到。

华静夜有些无奈,这小子若非哑巴就是跟他主子一个性子。孟七不言,柳月不言,华静夜只得跟着不言。他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孟七一番,方才先是有些震惊,后来便被那小丫头逼了出去,他还来不及仔细看看孟七。孟七着一身简单的玄袍,虽然瞧着做工精良,但却没有皇家贵族所喜爱的繁复暗纹和刺绣,低调得很。

“怎么会到瑶山来?”孟七冷声问道。

华静夜心中一凛。他方才见孟七神态温和,差点就以为自己认错了,后来确认之后便想她的性子大约是改了许多,毕竟先帝已经不在了,今时不同往日。可是现在他明白了,燕王始终是燕王,不会因为离开京城就不是燕王了。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挂上玩世不恭的笑脸,道:“孟兄记性真是不好,春天的时候华某就跟孟兄说过,想要四处走走,领略一下大燕的山河风光,便一路南下,前些日子来到瑶山,流连忘返,滞留此地。”

“哦?”孟七轻笑一声,“是风景使得静夜公子流连忘返,还是那美人使得静夜公子滞留此地呀?”

华静夜后背一凉,嘻嘻笑道:“两者皆有,两者皆有。不是说丹青的最高境界便是画中有人、人中有画么,华某如今便是在体会这句话。”

孟七丝毫未给他面子地说道:“孟某才疏学浅,并未听说过这句话。”

华静夜干笑几声,道:“不知孟兄有没有跟尘尘提起华某的不堪往事?”

“既然是不堪往事,孟某若是提了,岂不是脏了孟某的口?”孟七嘲弄道。

华静夜心下稍安,他方才被那丫头逼出明珠阁,孟七又逗留许久才出来,足够她将他的身份讲上百八十遍了,虽然他对杨尘有些不明心思,可杨尘却对他抵触得很,身份之事还是由他自己说比较好。

“不知尘尘是否知道孟兄的身份?”华静夜试探地问。方才他虽然被那丫头逼得退出房间,但还是看到了杨尘为孟七戴香囊、二人执手含情脉脉的情景,若非知道孟七的身份,他早就冲上去了,可谁能保证孟七不喜女色呢,杨尘那一声声“七哥”令他心颤牙酸,他实在放心不下啊。

孟七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地朝南方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轻声道了句:“咦,楚州边界是与华国接壤的呀。”

仅此前不搭后的一句,便使华静夜心中一苦,果然还是瞒不过眼利的燕王。话虽如此,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道:“华某还未问起孟兄为何在此呢,华某记得孟兄此时似乎该忙些其他的事啊。”

孟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散心。”

华静夜自然不信恨不得将大燕的蛀虫全部灭绝的燕王殿下此时会有心情散心,然他是聪明人,又是异国人,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遂笑着说道:“已近正午,孟兄可否给华某一个面子,让华某请孟兄喝杯酒?”

孟七顿步,抬起头来,华静夜跟着抬头看去,正是一家酒楼的牌匾,华静夜殷勤笑道:“孟兄请。”

午膳之后,几人又进了一家茶楼喝茶,孟七少言,大多是华静夜东拉西扯,讲些他这大半年走过的地方,遇着的有趣之事。不知不觉,半日过去,华静夜已经跑了三趟茅厕,孟七主仆一坐一站纹丝不动。华静夜就不解了,柳月是服侍人的,喝得少,不去茅厕就罢了,可孟七喝的跟自个儿一样多,怎么就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莫非是男女身体差异的问题?

前后一闹腾,柳月见天色渐晚,便小声提醒了孟七晚上之约,孟七点点头,当即告辞。华静夜本想厚着脸跟去瞧瞧孟七的住处,可孟七开口就是晚上佳人有约豪情阁,华静夜在瑶山呆了几个月,自然知晓豪情阁,虽然很想跟着一起去,但思及杨尘的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只好止步。

“公子,可是直接去豪情阁?”柳月问道。

孟七摇摇头,道:“先回去一趟,换套衣裳。”

柳月只当自家主子好洁,嫌弃身上的衣裳穿了一日不够整洁,便未放在心上,直到孟七换下衣裳,他才发现自家主子的衣裳里头早已湿透,因着衣裳颜色深,天色又暗了,才看不出来,不禁奇道:“公子,这是?”

孟七理了理衣袖,淡声道:“出门在外还是仔细些的好。”

此言一出,柳月便知孟七今日喝下的酒与茶全被她用内力逼了出来,心中一寒,噤口不语。

“是去了豪情阁么?”华丽的羽扇轻摇,一派风流的静夜公子难得地冷着脸。

“的确去了豪情阁,不过去之前先去了一家客栈,大约是为了换衣裳。”

“她武功极好,没有被她发觉罢?”华静夜还是不太放心。

“属下急着主子的嘱咐,一直没敢靠近,只远远跟着。”

华静夜点点头,道:“让人就这么远远地盯着,她必然不会因为‘散心’这等小事就来了瑶山,否则那家伙不会那么巧也来了瑶山,怕是他就是早早来探路的。”

“主子,她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

华静夜思忖片刻,摇首道:“那倒未必,她大概并不知晓我在瑶山。至于为了什么事,此时我还真猜不出来,你们仔细盯着,若有什么举动,立即禀报于我,若无碍我的大事便罢,若是有碍,坚决不能退让!”

“是!”

待下人退出去,华静夜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繁星,轻叹道:“一个两个的都来了瑶山,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想到昔日好友,他不禁念叨:“燕静啊燕静,你这妹妹真是个难琢磨的,我今日自见了她,心就一直没放下呀!”说完他又不禁失笑:“我问你有什么用啊,怕是你直到死也没琢磨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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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华静夜不是和燕静在一起了么,我说那是无责任番外啊无责任番外,所谓无责任番外,就是不负责任地乱写,跟正文没关系,请大家以正文为主,燕静是死了的。</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