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乾隆两年十一月中旬,果然在一次朝会上乾隆接到了荆州叛乱的折子,当时便和众位军机大臣详细商议了一番。因着荆州当地的官员上凑的是急报,所以乾隆迅速拿好决策,招了手下的一干八旗将领,看看谁能前去平乱。
本来乾隆属意的是正黄旗的兆惠或者年中刚得释的岳钟琪,这两人都是有真本领,兆惠虽然年轻但有勇有谋,岳钟琪虽说以前被先帝定过罪刚被他放出来,可从圣祖末年就一直领兵打仗;两人具是平乱的最佳人选,虽然荆州只是百姓被人鼓动叛乱,用他们有点大材小用,但胜在心安。
可正待乾隆已想好人选要开口下旨时,被招来的那列武将末端处腾地窜出一人来,口里响亮的就喊了句“奴才愿替皇上分忧”。
当即噎的乾隆一口气闷在嗓子里,差点岔了气,好歹等他送口茶缓过劲来,那下面跪着的中年将领还在滔滔不绝表忠心,乾隆看着那人的帽顶蓝翎一晃一晃的,心里莫名就火起来。
你说你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副将参领凑什么热闹,这是去平乱不是去打猎,你以为嚎上一嗓子就能定乱了吗!这又不是比谁喊得声音响,还是觉自己年龄大就经验老道啦?
不过乾隆也不好发作此人,毕竟是忠心为国为君,他总不能冷了这些手下将领的心,再说他招来的这些人也都是有些本领能耐的,即使有些人他没什么大印象,好歹一些小战事还是赢的了。
而且乾隆转念一想,那荆州暴动,端王府岌岌可危,他吩咐的暗卫属下现在应该正找机会除了那老小子一家呢,若是派个能打的又赶得及时,岂不是就救下端王一家了吗?倒不如找个平庸点的将领做做面子功夫得了。
毕竟端王一死,那荆州百姓发泄了心中怨气,他再委派个能臣干吏也就平息了这祸端。
所以乾隆本要斥责的话也咽回肚里,只开口问道:“你现在担任什么官职?”
“奴才镶白旗参领他塔拉努达海。”这中年将领听得乾隆问话立刻积极回复,以为是刚才他那番言辞打动了乾隆。
乾隆听完便点点头,心里却想虽然镶白旗参领身份是低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将领,而且这人自己信心百倍,应该是出不了什么岔子,就算领兵本事差些也不打紧,只要能带人赶去荆州做出个样子就没问题。何况他现下要的不就是个本领差的,带兵慢的吗?
所以乾隆顿了顿就说道:“这端王是忠良之后,又屡次对朝廷有功,这次荆州叛乱你定要救出他一家老小,不可有半点损失,若是做不到你便提头来见吧。”
乾隆刚一说完这话,那些个聪明的文臣武将就心中一禀,具听出了潜在的意思,皇上这是要收拾端王了!荆州动乱毕竟和端王有关,现在皇上不仅没有半点怪罪,还要前去的将领没有损伤的救出端王一家,可不就是真的恼了端王嘛。
说什么端王是忠良之后,又屡次对朝廷有功,可这端王的先人是前朝的忠良,几十年细数下来不见半点功勋,皇上凭白无故怎会说出这话?又说做不到提头来见,不正是暗示要端王一家绝脉断嗣,这前去救援谁都说不准会发生什么,皇上如此笃定可不就明晃晃的暗示平乱的人该怎么做吗。
众人面上不显,但心中都起了波澜,想着该如何应对荆州平乱之后的事情。
而他塔拉努达海听到乾隆的吩咐,虽然浑身一僵但又想到这端王确实被看重,荆州都叛乱了皇上还要他把重点放在其一家老小上,半点不提那些乱民百姓,他定要使尽浑身解数完成旨意的。
遂恭敬的下跪道:“奴才领旨!”
乾隆看他塔拉努达海顿了顿才回的话,便知其明白了他的心意,当下嘴角露出笑意说道:“好!不亏是朕的八旗将领!如此便封你为辅国威武大将军,暂领汉军镶白旗,三日后整顿好兵马带兵平乱吧。”
他塔拉努达海听见这道旨意,心中狂喜,该因他不过一小小参领,这次竟能凭借平乱封赏威武大将军的名头,还能暂领整个汉军镶白旗,简直就是时来运转,天大的荣耀。
所以当即就高声回道:“奴才定幸不辱命。”
“都跪安吧。”乾隆恩了声便挥手让众人退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却说那边乾隆吩咐好平乱的事情就处理起其他政务,这边下了学的永璜用完膳正休息时,他的贴身太监赵顺喜见其空闲,便把从其他人处听来的大事当个趣事说了。
永璜在榻上打趣,也不制止顺喜说那些,表面看起来读书入迷,实际上他的贴身太监说的什么听的一清二楚,并都记在心里。不过等顺喜说道京中硕王前几年娶一个回族舞女做侧福金氏时,永璜本半垂着的眼却是蓦然瞪大,手里捧着的书也捏的起皱。
过了小半响,永璜突然开口说道:“顺喜,你真是聒噪,半天净说些杂七杂八的闲事,要讲你就讲些将军王爷的英雄事迹,说那些个杂事做什么。”
顺喜听永璜如此一说,便连连告罪,讨好的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这才回话道:“主子,奴才知道的将军王爷事迹还真不多,但一些皮毛还是听人说过的。您要是不嫌奴才噪舌,奴才这就和您禀告一番。”顺喜说完见永璜还是坐在榻上看着手里的书没再嫌弃什么,这才又开口。
“要说起将军王爷咱大清朝还真是不少,但论起特殊的还属三位王爷,便是端王,齐王和硕王。因着这三位都是异姓封王从圣祖爷时期就存在了,现在还在朝上任职呢。这端王爷现下在荆州,齐王爷在边疆,硕王爷在京中。
听说前几年端王爷在先帝爷十年的时候,为着自己嫡女还请旨免了选秀呢。当时闹得纷纷扬扬好不热闹,一些八旗皇贵得了消息都说这端王为个女儿竟这般大胆。还好端王身在荆州,不然那些个贝勒贝子可没敢娶那位王府格格的。至于齐王爷驻守边疆离京城远倒是没什么杂事闲谈;但在京的硕王爷最是得趣,他府上天天都有热闹看,先不说前几年娶个回族舞女做侧福金被先帝爷一番杖责,单是以前他一个王爷府里竟只有一位嫡福金,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的,旁人都说这位最是专情。
而且一连生了三位格格也不见硕王爷有微词还是宠着护着那位嫡福金,对了这嫡福金是镶红旗的舒舒觉罗家的,她的同母姐姐嫁的是整蓝旗的副都统,两家关系最是要好,经常能见着一起去岫云禅寺礼佛呢。”
等顺喜说到此处,永璜已啪的一声合了手里的书扔在榻中的矮桌上,脸带惊奇的道了句:“顺喜,以前我都不知你有如此天赋,这各家的杂事你怎么知晓的这般清楚,好似亲眼见了一样。”
顺喜见永璜不是发怒倒是一副感兴趣的摸样,便笑嘻嘻的回道:“主子,奴才们平时得了空无聊就互相逗趣,这些事情不过是听过就罢了,也不当真。您听了也就权当个乐子。”
“不当乐子还能当典籍不成,不过你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好奇。那端王爷请旨免除自己格格的选秀,皇玛法就没处置?还是真的就免了?”永璜面上一副好奇的神色开口询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底。
“主子,先帝爷当时怎么处置的,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事也就这么过了,那位王府格格也确实免了选秀,好像听说到现在还没议婚呢。如今算来也有十岁,可能是端王爷宝贝着不想那位格格早出嫁吧。”顺喜听着永璜的问话,赶忙回答,顺带着一些猜测也据实汇报。
永璜听后点点头,也不再询问这些杂事,只起身活动下就准备去练习骑射。而他的贴身太监顺喜也伺候着一起往练武场赶去,永璜和他身后的一帮子奴才路上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永璜看似混不在意还和平时一般,但心里却是狂风骤雨,整个人都惊了魂。
原来这皇长子爱新觉罗永璜并不是常人,而是活过二十三年又重来一世之人,他前世本因乾隆和其后宫嫔妃冤死,便在停灵时魂魄不散怨气滋生,看着自己妻儿的凄惨摸样又想到自身处境竟一下成了厉鬼,两百年间一直守在紫禁城不得投胎转世。
本来永璜刚成厉鬼之时也开口诅咒乾隆,他所诅咒之事也都事事成真,原以为乾隆死后心愿得逞戾气便可消散,谁知他看着乾隆儿子的儿子都死了也还是禁锢在紫禁城。后来外族蛮夷打进北京,到处烧杀抢掠,他便眼看着紫禁城金銮殿中凭空显出龙气,一点点消散,等到那些洋人蛮夷一把火烧了圆明园,他就觉得浑身剧痛好似自己也投身火海一样,迷糊中再次醒来竟是又成了爱新觉罗弘历的儿子。
等到出生百日过后永璜才渐渐记事,搞清了自身处境,他想不到再世为人还是乾隆的长子永璜,当下心中就有了算计,见天巴着乾隆粘着乾隆讨好乾隆,心下决策定要改了这一世的命运荣登大宝,把前世害过他的人全都处置了才能安心。
所以永璜从小就死贴着乾隆,平时处事也时时以乾隆为先绝不叫人看出半点不对,如此过了几年乾隆就宝贝的他不得了,不仅为他除了以后的淑嘉皇贵妃,因着算命先生引出的流言,还疏远了孝贤皇后与慧贤皇贵妃,而那生了五阿哥荣亲王的愉贵妃也被打入冷宫,今生都不知入了皇宫还能不能再见乾隆一面。
本来永璜以为他已改了今生的命运,现在只要等永琏和孝贤皇后一死再用计除了未来的令妃魏氏便高枕无忧了,谁知今天竟从他的贴身太监处得知这大清朝还有三位异姓王爷,一下子可把他弄懵了。
他前世虽然死得早,但也知道自从圣祖康熙平三藩后,这朝里就再没有一个异姓王爷,如今一下子冒出三个来还都活的好好的,可真是让他迷惑不已,而且永璜又仔细一想乾隆这几年的为人处事,现下也察觉出有些异样,以前不知道有异,现在回头细想可不就大大的不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