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儿!”
永璜在卧室里正要睡下,便听得门帘一撩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他一回头果然见着是乾隆,身上穿着件藏青色常服外罩暗色斗篷疾步走向他。
永璜脸上十分吃惊的叫道:“阿玛,你怎么来了!”
乾隆却没说话只走到永璜身边先是好好打量了一番,心里定下神来这才揽着永璜往床上一坐道:“阿玛实在放心不下你,这才过来看看。”
“阿玛!你怎么能来,今日我可是和那克善待了一天,离得也近,说不得现下就染了伤寒,你快离我远些。”永璜一边说一边就挣开乾隆的手臂,人也站起来离得乾隆远远地,生怕自己会传染乾隆的样子,脸上也是担忧的很。
乾隆见着永璜的话语做派,本来还平静的心情立刻恼怒起来,对着皇后富察氏的擅自行动更是在心里添上一笔,等着过了这次,他绝对要好好治治皇后,让她知道心思大了会有什么下场。
但面上却不显半点阴狠,只安抚的对快躲到墙角的永璜一笑,道:“璜儿过来,崔胜伟早就给你诊治过了,哪里得的伤寒,阿玛的璜儿可是康健的很。再说阿玛身强体壮,还怕璜儿染病给阿玛不成?”说完,乾隆就解了身上的斗篷随手搭在床边的矮凳上,右手还不停的对永璜招手。
但永璜却没乖乖的过去,脸上还带了几分怒气,一副教训的口气说道:“那也不行!谁知道是不是明日永璜就发病了?阿玛怎么能以身犯险!要是阿玛有什么,永璜干脆不活了!”
“胡说!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阿玛的璜儿可是好好地!长命百岁!”乾隆听了永璜的话立马就着急了,哪里愿永璜说这种话,直接就起身走到贴上墙角的永璜跟前,一把抱着永璜回了床上。
乾隆见永璜在他怀里也不老实,还挣扎着要落地,便一瞪永璜又说道:“璜儿,阿玛知道你担心阿玛,但是阿玛同样也担心你。你不晓得阿玛听了你染上伤寒又被封在乾西五所后,心里多惊慌,要是不来看看你,阿玛根本就没心思做其他事。再说,那些个奴才都和阿玛禀告了,你身子好好的,明天阿玛就解了乾西五所的封禁,让你先住到阿玛那里。定要好好看着你,省的你再闹出点什么事让阿玛吓去半条命。”
“可是阿玛,永璜真的……”
“好了,阿玛什么都安排好了,璜儿就别担心这些个事情了。万事都有阿玛在,恩?”乾隆也不给永璜反驳的机会,只口里哄着,就怕永璜那犟劲又上来。
永璜被乾隆抱到床上,见乾隆说的笃定也只好点点头,虽然两手如往常抱上乾隆的腰身,但还是口带懊悔的说道:“阿玛,永璜不是好哥哥,当时应该先永琏去照看克善的,不然永琏也不会染上伤寒了……”
“胡说!以后再说这些混话阿玛定要好好教导你一番!”乾隆当即就用右手食指点上永璜的额头,但见着那额上被他戳上一个红印又赶紧轻轻按揉起来接着道:“璜儿,阿玛不管以后你遇上何事都要保证把自己照看好,然后再做什么好哥哥,你只想着永琏可曾想过你若出的事情,阿玛怎么办?”
永璜抬眼见乾隆说的认真,有些疑惑又有些怯懦,口里不自主就反驳:“可是阿玛,就算永璜以后不做好哥哥,万一阿玛遇上什么事情,永璜也不能在一旁看着的,永璜,永璜最喜欢阿玛,永璜不能眼睁睁看阿玛出事。”说完,永璜双手把乾隆抱的更紧,脸也埋进乾隆怀里。
乾隆听了这话脸上却笑的很是愉悦,他知道永璜这是被永琏的事情给吓着了,生怕自己也会有事,只一下下的抚着他怀里的永璜的头顶,口气温和的道:“阿玛知道,阿玛的璜儿担心阿玛,也担心永琏。但是阿玛要璜儿保证以后不以身涉险,不冲动鲁莽,要好好地。”
乾隆这话说完好半天才感觉怀里的永璜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更深。
他的璜儿就是太在意他,虽然现在也要十三了(实岁十一),过不上几年就要娶福晋生小阿哥小格格,可是只要有什么事情一和他沾上边,这脑子就不好使起来,真应了那句关心则乱。
他是皇帝,身周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精挑细选严格盘查,若是真叫得了重病的人近的他身,那些个伺候的奴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何况,他只要不做白龙鱼服的事,别说是出意外就是连一般人都近不了他身,又能有什么事情?
哎,还是他没狠下心,把他的璜儿护的太好,都这个年纪了还和普通人家的儿子一般没心机没手段,以后在宫里怎么走下去,要是他没时时提防真就叫着那些阴狠的妃嫔给害了去。
可是,他又不想让永璜接触什么宫里的阴暗龌龊,他的璜儿就应该毫无顾忌光明正大的享受!什么小心翼翼,心思沉重都不该沾上边,堂堂正正的做皇长子,以后娶个出身高贵又贤良淑德的嫡福晋,再有四个温柔小意身后家族能帮衬的侧福晋,生几个乖巧懂事的阿哥格格,见天的开开心心,快活逍遥……到年龄合适了就接手这万里山河,尊贵天下!即使有什么阴暗私事也由他来出手铺好路,等着他要是还在,他的永璜也腻了皇位就传给皇长孙,然后他就带着他的璜儿去四处云游,看遍这天下美景……
哎,但只要他一想到他的璜儿以后也要娶妻生子,长大成人,他就心酸呐!这养了十几年宝贝了十几年的儿子以后说不得就再也不能像现下这般和他亲密了。
乾隆手还在永璜头顶上温柔的安抚,但眼睛却眯了下。
不行!他得晚几年给璜儿指婚,怎么也得安排好了让他放下心才行,不然,他的璜儿年纪小一旦被那些女人拿捏住了,保管唆使着璜儿往歪道上走,要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
哼,为着皇位,那些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只是,以后该把哪个宫选为璜儿的宫殿呢?那毓庆宫虽然早就收拾好他也住过,但自从他那位二伯过后就再也没正式的主子,让他的璜儿住进去太扎眼也不吉利。景阳宫是存书的地界,收拾的再舒适也始终欠妥当,何况离着养心殿也远。永寿宫倒是不错,和养心殿、乾清宫都近的很,但他额涅才从哪里搬到慈宁宫没多久反倒凭惹非议。
“阿玛?”
咦!对了,那里倒是合适得很,不仅地界好就是寓意也好,他只要加以修整,这几年都收拾妥帖以后璜儿在那也不会离他多远,再加上几条暗道……
永璜在乾隆怀里小半天也没等到乾隆再开口,心里便有些打鼓,好不容易装作没心机的样子抬头看向乾隆却发现他这个阿玛正在走神,虽然手还在他头顶不停安抚,但心神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永璜见此也有些出神。
难道乾隆是在担心永琏?若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毕竟乾隆虽然宠爱他,可也没亏待过永琏,虽然他用计让乾隆和孝贤皇后生了间隙,但乾隆也没迁怒过永琏。上辈子这乾隆可是把永琏当做皇太子来疼的,死了还罢朝五日,痛哀不止。现下永琏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心里思虑重些倒是也对。但要是这样,他可就得冒一冒险了,要知道死了的人总是比活人招人惦念,以前不觉得好的地方死后也变成天大的优秀。
那他明天就不能出乾西五所,还要病在这里,病到哪里都去不了。还要病到永琏去了才能好,可若是一般的风寒那刘裕铎和崔生伟用不了多久就能治好,但要是伤寒他却是万不能沾染的,不然是真要把命也赔进去。
到底该怎么办呢?
永璜不自觉间眉头就微皱一下,但立马回神叫了乾隆一声,不想让乾隆发现什么不对,但不想乾隆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永璜才心下暗松。
罢了,以后还有机会,他犯不着为着这次要争过永琏给自己找不自在,就按早先想好的来吧。
“阿玛!”永璜趴到乾隆耳边又叫了一声还吹了口热气,感觉乾隆猛地身子一僵,心里当即满意。
“璜儿,怎么了?可是倦了?”乾隆只觉得刚刚被永璜那无意中吹进耳中的热气弄得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只赶忙回神出声询问。
永璜倒也没有说出什么要歇息的话来,但脸上又带上忧虑的神情道:“阿玛,永琏会好好的吧?永璜很担心,永璜还答应永琏等来年木兰狩猎时,要打只鹿给永琏的,上次阿玛带永璜去南苑狩猎教着永璜打了好些猎物回来,永璜就想给永琏打只跑的快的火狐狸的,但永琏说打鹿才有气势,为了这个永璜还和永琏争论了好久……阿玛,永琏以后要永璜打什么都行……”
乾隆见永璜说着说着竟哭起来,心下更是大叹一口气,觉得他实在把永璜教的太单纯了些,连着小上三岁的永琏都比他的璜儿有心思了。
“好好好,等着永琏好了,木兰狩猎时阿玛亲自打只鹿给你带回来,你就打火狐狸给永琏。到时候两样一起给永琏好不好?”
乾隆说完便见永璜抹着泪有些不情愿的道:“永璜自己给永琏打!不然永琏问了永璜也要说是阿玛猎来的,那永琏肯定不喜欢我这个哥哥了。”
乾隆轻笑一声,暗中摇摇头才道:“行,璜儿自己打,让永琏知道你可是个最厉害的哥哥。”
如此,乾隆又和永璜说上了狩猎的事情,想着法子让永璜能好受些,也不想对永璜说教打鹿有什么忌讳,只决定以后再多费些心思保护永璜罢了。
等着乾隆把永璜哄睡着又回得养心殿也过了子时,自永璜被皇后暗害封在乾西五所后,他那一直压在心里角落担忧永琏病重的忧愁到底是消散大半,毕竟永琏再聪慧出色、气宇不凡、身为嫡子,在心底也比不上永璜重要。
‘罢罢罢,是他始终没做好永琏的皇阿玛,若永琏真要——那便封个太子的名头吧,也算全了他们一场父子因缘。’
乾隆临了睡下时心中模糊的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