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看完手里的密折,嘴角露出抹冷笑,啪的一声合了折子便扔到御案上,右手食指也在龙椅扶手处轻轻地敲打起来。
“亲自去的?”乾隆手指一停便转头看向胡世杰问了一句。
在乾隆身边的胡世杰立马恭敬地低头回道:“回主子,是亲自去的,但那边儿没见只收了东西。”
乾隆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倒是未减接着便又道:“一盏吉祥如意琉璃灯?”
“回主子,是盏琉璃宫灯,不过里面那骨架和托底都是纯金打制,外面镶嵌的也是上等的和田白玉,光是用料就要近五百两纹银。而且那宫灯里面内有玄机,八个鸾鸟嘴里还各自封藏着八颗龙眼大的镶宝石金珠,至少价值纹银数千两。”胡世杰把暗卫搜集上来的事情一一详解,心里早就为那鄂善叫了声可惜。
“纹银数千两,呵呵,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一千两,还是九门提督的位子加之兵部尚书一起算下来的,那一盏讨他小妾欢心的宫灯却要数千两,他不吃不喝一年才弄得起那一盏灯呐!朕倒是不知道这鄂善是个为着赏玩物件能忍饥挨饿的人。”乾隆说完此话,双眼也抬头望着养心殿大殿半空中悬挂的龙头宫灯,脸上的笑意说不出的怪异。
那一直伺候在旁的胡世杰也知道乾隆刚刚多半是自言自语多些,这种时候他可是不能开口插话,不然就是范了大忌讳。这太监可是在康熙爷的时候就被传旨特说过不能干政,不然绝对是掉脑袋的大罪。哪怕此时他随口说上两句,只怕明儿就要见不到这紫禁城的日出了!
“行了,以后有关硕礼的折子都先上报,每日申时前务必要呈上来。傅恒那边也要看严密了,别叫他们寻了空子,拿着国母的名头胡作非为。高恒和高氏最近给朕盯死了,这次好好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若是疏忽下有得差错……”
乾隆刚说到这里,那胡世杰便立马跪到地上恭敬地道:“主子放心,奴才必定都安排好了绝不出任何差错。”
乾隆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一摆手道了句‘下去吧’。胡世杰又磕了个头才起身退出了养心殿。
等着胡世杰走的没了影乾隆倒还是盯着那大殿半空的宫灯出神,半响这才嘴角露出个非常开心的笑容。
张廷玉果然是个老狐狸,这次的事情不管他怎么处置都达到了目的,若是他没派暗卫和粘杆处盯死了京里,那鄂善收受贿赂的事多半就揭过去起不了几个浪头。若是他发现从轻处理了倒是也多多少少压制下鄂尔泰那一党,张廷玉那派的人便扳回上次刘统勋将的那一局。但如果他要严办,这张廷玉明儿怕是就要晚上得意的睡不着了才是。
不过,得意便得意一回吧,总归还是个看得清形式的老臣,没和那些个见识短的掺合在一起,这次毕竟还是拾掇着硕礼去见了鄂善,还牵扯上了不浅的关系,也算合他心意。何况,那个鄂善也是太过了,这中宫失子又不得宠竟还把筹码都压上了真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呢。九门提督和兵部尚书都满足不了那这人还是直接去地府要个亲王当当得了。
乾隆一想到明日众臣脸上会有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是更深一分,并打算着朝后提拔一下永璜她额涅的娘家人,怎么说他的永璜现如今都已十五,若是按着规矩也算是个开府成婚的大人了,手里没几个奴才大臣随着,总归是会叫些人给小瞧了。现下虽是住在宫里,可毕竟这也只是面上好看,哪里能有手里有权来的叫人敬畏的舒坦。
只是,他也不好一次就提拔的太高,免得叫众人群起攻之。而且,他也得好好选选才是,不然就算爬的再高,一群庸才还不够拖他的永璜的后腿呢!
乾隆微微低头又瞟了御案上的那些个折子一眼,口里忍不住低叹口气,接着便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上一口,转头对着不远处的吴书来出声道:“吴书来,你去永璜那知会一声,就说朕今晚怕是要晚上好些时候了,让他先睡下,明儿毕竟还要陪着朕御门听政,难免耗些精神。”
吴书来一听乾隆发话,便麻利的打千行礼道:“奴才领旨,这便去小主子那。”
只是吴书来面上恭敬的很,心里却是低估了几句,想着大阿哥真真是得主子爷的疼宠,这不过是晚上要处理政务比着平时会歇息晚些,就要特意派他在戌时之前先去知会一声,还不就是他这位主子爷怕大阿哥得不到信会等的晚了给白耗时辰。他这位主子爷对着大阿哥可是比自个还要上心,在宫里真是独一份。别说是天家不容真情就是普通的贫民百姓家也没有他这个主子爷这般疼儿子的,他可是看着比对亲老子还亲。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这主子爷在大阿哥面前就是个天大的孝子一样,从不带敢呛声半句!事事是绝对会顺着意讨着好,他也算看出来了,以后那位子不是大阿哥的那任何人就更没门了,就是做梦也是个臆想!
吴书来虽然心里是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但脚步是一点也不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进了启祥宫给永璜带话了,永璜听了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只叫着吴书来回乾隆的话,要其早些休息别累着身子,要是超过了亥时三刻他就要亲自去趟养心殿侍奉乾隆了。
吴书来一听立马就又赶回了养心殿把永璜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乾隆,而且连着永璜那隐隐担忧和义正言辞的神色更是夸大了好几分,叫着乾隆听了脸上难免便是一副偷乐的欣慰模样。
至于乾隆有没有按着永璜的规矩在子时三刻前回了启祥宫又陪着睡下,也就只有吴书来,永璜和乾隆三人知道了。
乾隆六年十月二十八日,九门提督兼兵部尚书鄂善因私下收受贿银数千两,被乾隆以违反大清律例为由直接推出午门斩首。
当时在养心殿的众臣本来有几个还想为鄂善求情说个好话,但不想为此也是各挨了十板子以儆效尤,那鄂善隶属的鄂尔泰一党一看情形也不敢再冒头出声,都小心翼翼的如小鸡样乖巧的不得了。
而张廷玉那派人马倒是没抓着鄂尔泰这个小辫子穷追猛打,毕竟两人旗鼓相当都是三朝元老,也明白这一次两次的小事是不会扳倒对方的,既如此还不如给各自都留点面子,以后也好相见。
其实,张廷玉之所以不继续追打下去还有另一个缘由,因为鄂善是皇后一派的人,虽然皇后三年前失了嫡子现如今在宫里也不受宠身子也不好,但总归是有着皇后的名头在,以后谁也说不准还会有几个正经的嫡皇子出世,他总是要给自己后代留条后路的。
虽然他和鄂尔泰具是看出皇上更加看重大皇子,但是这天家的事是谁也猜不透,今儿皇上要着大皇子御门听政,明儿说不定就要嫌弃大皇子窥视帝位了,所以他们现下具是不好表态,怎么也得等皇上亲自暗示了,他们才好布置后面的路。不过自这鄂善的事之后,张廷玉和鄂尔泰也都发现皇上似是有意提拔那早薨了的孝嘉皇贵妃的娘家人,叫着皇贵妃一脉的富察氏和索绰罗氏都开始往宫里的重要地界安插起来,等着以后过上一两年不出的差错,那些个重要位子上的掌权人一换就是大皇子未来的手下奴才了。这样一来那大皇子便更加有了资格,只是他们这些朝臣除了皇上安排的其他人具是不好亲自开口行动,不然可就是让自己往着死路里走。
先不说张廷玉和鄂尔泰两位三朝元老是怎么想的,朝上众臣们却是为着鄂善受贿被乾隆抄家砍头之事人人自危起来,因着乾隆这次不仅罚了鄂善,还把与鄂善有牵连的几人都惩治了,若不是大皇子为几人求情怕是也要砍头的大罪,但这几人虽说保住了命但以后的官途也是到头了,万别想再进得朝堂一步。
而这次唯一轻罚的恐怕就是硕郡王硕礼,只是罚了俸禄五年训斥了一番,根本就是不痛不痒,但越是这样众人却更加不敢和其再有大瓜葛,因着硕礼的身份在,皇上若是按着规矩处置了唯有撸其爵位,但真要这样做了却是有些太过了,所以现如今这般轻轻放下叫着众人也看出是皇上开始厌弃硕郡王的由头,这样一来众人自不会傻得再和那一家子牵连上。
众朝臣都把鄂善这次的事看成是重中之重,而那被轻罚的硕郡王硕礼也是头疼起这件事并着心惊胆战起来。
旁人都以为乾隆是因着鄂善有了厌恶硕郡王府的苗头,但硕礼本人却是知道乾隆的打算和用意的,乾隆哪里是厌恶他们,更本就是要他们完颜一族断绝血脉鸡犬不留呀!就说这次鄂善被游街斩首走的路线便是特意饶了一大圈从他们硕王府路过,名义上是乾隆叫着京里的百姓知晓其清正廉明爱民如子,对着那些犯了事的大臣不心慈手软;实际上却是给他们硕王府一家看的,正大光明的告诉他们这鄂善的下场就是他们硕王府未来的模样!
硕礼见了是真真的心凉了,他也算看出来乾隆是铁了心要绝了他们硕王府,所以鄂善砍头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半天都不出,这一做派可是叫着硕王的嫡福晋舒舒觉罗倩柔好一番担忧,最后还是派的硕王府的世子爷完颜皓祯亲自去了这才在晚上叫府里又恢复如初。
只是硕王府里的众人并不知道,就在那短短的一个时辰里,硕郡王告诉了完颜皓祯何等的惊天大事,叫着完颜皓祯颠覆了十六年来的所有一切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