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露露笑眯了眼睛,心情很好地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一边甜得皱眉,一边抓起待译的文稿迅速浏览,看有多少要翻查资料的内容。
【不如你下午就歇着吧,等我们拜访老译员回来再开工,你现在这样效率很差的。】
【能写一段是一段呗,放着不动手,我就泄了劲了。】
【我认为你该抓紧现在的时间准备几个用来请教别人的专业的问题,不然你跑人家家去干什么,只是看看同事?你带着问题上门,老人家第一眼就会喜欢上你,他们精神越放松,我窥探得就越轻松。】
【我对人家的八卦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是八卦谣言焚化炉,任何流言到你这就没下文了。】
【所以我人缘好。】
【瞧你这得意的小样儿。】
乔露露嘿嘿笑了两声,放下手里的稿子,拿了张白纸,她还真有不少专业问题想找人请教,不少都是从魔法大会时期就攒下的,今天可算派上用场了。
乔露露把她的问题写满了一张纸的正反两面,然后又筛选了一遍,挑出几个她认为有代表性的问题重新抄下来,折好,接着又找出恩利太太给的那几名老译员的住址,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作为今天傍晚的拜访对象。
算好时间,乔露露戴上项链梳好头发,还特意别上了译员徽章,下楼跟哈森太太打了声招呼,说她晚点回来吃饭。
“亲爱的,你又要出去?不怕再遇到危险吗?”房东太太忧心地拉住乔露露。
“不用担心,哈森太太,不会再有事了,我保证一定平平安安回来。”
“说到可要做到,你要再出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保证,天黑前一定回来。”乔露露紧紧拥抱了一下哈森太太,开门走了。
最近的老译员的住址在塔彭丝街后面两条街上,乔露露拐进面包花路,经过两个街口,拐进目标街道,数着门牌号,顺利地找到了目标对象的家。在这过程中,维格把路遇的所有路人的脑袋都扫了一遍,偷到了很多必要的讯息。
来应门的是个小女孩,不等乔露露表示友好,维格就告诉她,她要找的老译员刚下班回家。
乔露露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和蔼可亲地问那小女孩:“请问,莱德译员在家吗?”
小女孩站在门口冲屋里喊她爷爷,不一会儿,一个老人一边回应一边快步走出来,看到乔露露先是愣了一下,当目光落到她胸口的徽章上时,又恍然大悟地笑了,“下午好,你就是新签约的魔法译员吧?”
“是的,莱德译员,我叫乔露露,叫我露露就行了。”
“哦,露露,快进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一直有听说你,你在魔法大会上的表现很多人都称道。”
莱德译员领乔露露进屋,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家人,他们家的女人们都正在准备晚饭,男人们在客厅喝茶,小孩子在跑来跑去的玩耍。得知乔露露的来意,莱德译员带她去了兼做书房的起居室。
起居室半边墙都是书柜,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种书籍和参考资料,两人在书桌前坐下,莱德译员很认真地为乔露露解答她带来的所有问题。
维格很哈皮地读取着莱德译员脑袋里的所有有用资料,完事之后,见乔露露还有两个问题没有问,他又悠哉地把其他家庭成员的脑袋都搜索一番,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有小男孩今天送了小姑娘一颗糖然后小姑娘回赠了一个颊吻这种事他都知道了。
将近一个小时,乔露露带来的问题才全部解答完毕,感激地谢过老译员和他的家人,乔露露告辞回家。
回家的路上,维格与乔露露分享他偷看到的那些八卦,有些是很有意思的社会生活常识,有些就是纯粹的秘密了,像莱德译员邻居家住在城里的小儿子被人看到和有夫之妇举止亲密。
乔露露虽然对流言不感兴趣,但这些又是快速理清人际关系的最好手段,尤其是莱德译员脑袋里的关于魔法师们的八卦,她一路上看得津津有味,对魔法师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政治斗争多少有了些大概的了解,就像看电影一样带劲。
回到塔彭丝街101号前,乔露露先到街对面的小杂货店买了两包蜡烛,等她悄悄进屋,哈森太太已做好晚饭,把汤锅从炉子上端到桌子上,就看到乔露露站在厨房门口对她微笑。哈森太太放下锅子,夸张地拍拍胸口,做出松口气的动作,然后笑呵呵伸手到碗柜里拿餐具,乔露露则穿过厨房到花园洗手。
餐桌边,两人对坐,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刚才乔露露跟老译员请教问题的事,哈森太太不懂这些,她听到乔露露说解决了一些问题为她感到高兴,而乔露露也活学活用上刚刚弄到手的生活常识,把莱德译员家女人们脑袋里的家庭菜谱拿出来与房东太太分享,探讨美食的烹调手法。
哈森太太自己本身厨艺不错,只是家里人口少了她就懒得做了,这个话题挠到了她心尖上的痒痒肉,一下就忍不住,和乔露露大聊特聊起来,两人还约好明天去买点好菜回来烧好吃的。
【你果然为了吃开始哄人了。】
【以前不是没条件讲究么。】乔露露一边跟哈森太太说话,一边脑内聊天,一点都不耽误,似乎她正在一点点适应一心二用的聊天方式。
【噢,你这小吃货。什么时候进城,去好餐厅,偷大厨们的菜谱吧?】
【好啊,你从汤普尔和哈瑞肯的脑子里,看到什么好餐厅了吗?】
【汤普尔有时会去皇宫附近的查林街的肥鸭餐厅吃饭,从他的经验来看,那里的正餐和茶点是那条街上最好的。】
【肥鸭?这么有趣的名字?】
【字面意思。】
【为什么非得是查林街?那条街上有什么?】
【真聪明。肥鸭餐厅对面就是军情处的红楼,那位汤普尔先生工作的地方,那家餐厅是军情处的产业,红楼的专属餐厅,生客若没熟客带领,他们不接待。】
【就是说近期内是没机会坐在那里守株待兔了?】
【是的呢。】
【嗯~~,真可惜啊,也许现在汤普尔就正跟他的堂兄在那里吃饭呢。】
乔露露只是随口一说,但她一点没说错,汤普尔的确是正跟他的堂兄斯马格坐在军情处红楼对面的肥鸭餐厅里吃饭,以斯马格的职位,他在这里有专属的雅座,可以确保他不受人打扰地安静就餐。
汤普尔一整个下午都在学院图书馆为月底的毕业考试做最后的冲刺复习,快傍晚才匆匆赶到红楼来见堂兄,然后与他一起到对面餐厅吃晚饭,饭后堂兄还要回去继续开会,两兄弟只有这点吃饭的时间可以用来聊私事。
身为汤普尔家族成员,斯马格长得也很帅气,但没有堂弟麦考索弗兰那么引人注目,微翘的嘴角,谦卑的面庞,挺直的脊背,大背头的发型梳得一丝不乱,天空蓝般的淡色眼睛,看上去是个有教养有学识温和有礼的五好青年。
靠墙的桌角旁支着一根铜柄铜头的木质文明杖,身边椅背上搭着他长及膝盖的深灰色长外衣,身上是包住脖子的花瓣领衬衫,领口系黑色领结,同色系的紧身马甲和不松不紧的长裤,脚上是九十九道工序的小牛皮皮鞋。如此普通大众的打扮,走在街上,没人会想到他是军情处的一名小组长,只会以为他是哪家商行的高级雇员,这种人在乔敦的商业区随处可见。
斯马格轻抿了一口酒,看着对面还在狼吞虎咽的堂弟,不禁莞尔。他想到刚刚自己回到办公室,看到麦考索弗兰坐在里面,说今天想跟自己吃饭,他就知道一定是有事,却没想到一坐进餐厅,他只顾吃饭,一句话都没有。
麦考索弗兰注意到堂兄停下进餐,他嘴里嚼着一块烤肉排,放下了手上的刀叉。
“不着急,还有时间,你再吃点,从中午到刚才,你没再吃过东西吧?准备考试很耗体力的,别饿着自己。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斯马格把面包篮子推到堂弟手边。好听的男中音是只对家人的温柔,但隐隐地却透着软绵绵的味道,没有锐气,有点儿像是什么都好说的好好先生的面貌。
麦考索弗兰咽下嘴里的食物,从衣兜里掏出从乔露露那里拿来的信封放在桌上推到堂兄手边。
“你喜欢的那位女译员受到警告了?”斯马格没急着拿起来,但透过信封上传递的微小讯息,他已经看出来这信封的大致来历。
麦考索弗兰对堂兄的这门轻而易举看透一切事物真相的本事早已见怪不怪,他点点头,伸手拿了一个小面包,掰开来蘸汤吃。
“那么说,你急匆匆来找我,看来是警告方对她下手了。但你能拿到这封信,又说明她成功脱险了,不然,你早就应该来了,而不会拖到这个时间。”
麦考索弗兰已经消灭了半个面包,他继续吃另半个,一边听堂兄对事情的分析,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线索。”斯马格右手手指轻敲桌面,“她带了什么线索回来?”
“一个外号叫小胡子的家伙,真名叫冯•吉利,说是经常出没在舰桥街附近一条酒馆街的混混头目,挟持乔露露的是他派去的手下。”
“那么你的想法呢?你希望有怎样的结果?”
“如果是我的爱慕者,我希望这事到此结束,我保证过再不发生第三次。如果是瓦尔伦特的爱慕者,那我要拿到名单,剩下的由他处置。”
斯马格扬了扬眉毛,他就知道会是这答案,“完全没问题,小事一桩。那位女译员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她就是受了点轻伤,一回来就给她料理好了,看上去她只是受到点惊吓,不过结合她手上的茧子来看,她能平安回来也不算太奇怪的事。”
“因为那几个茧子是经常打架才会留下来的。”
“是的。咦?你怎么会知道?”
“我调查过她,在你对她产生兴趣之后,我得保证她没有危险。你知道的,这些年里,有太多人不怀好意地接近你了。”
“她没有危险,我保证,她只是个病人,她失忆了,她需要工作好定居下来调养身体。”
“是的,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她的病情已经由一位白法师确认过了,她的确曾经头部严重受伤,没当场死亡就是个奇迹。”
“我知道的你都查到了。”
“还有你不知道的我也查到了。”
“她当然有,我在见到她之前,她已经在城里生活一阵子了。那么,你查到了什么?”
“我的手下们曾经转告我一个小道消息,城里的女人们不知道从哪学来一句话,叫做‘侮辱女性的男人得用鲜血来道歉’,听上去挺暴力的,让我的手下们有些担心家里的女人。”
“难道你的手下当中有人喜欢在家里没事打妻子玩?这可不是绅士行为。”
“噢,麦考,他们当然都是绅士,别把他们想得那么暴力。但幸运的是,我查到了这句话的最初出处。”
“噢,斯马格,你总是这么神通广大。难道这句话跟乔露露有关?”
“在二月份的时候,兰格哈姆旅馆住进了一位出手大方但衣着寒酸的黑发女性,当天晚上,旅馆餐厅发生一场冲突,一位醉酒的男客人大肆辱骂那位黑发女士,结果被那女士用酒瓶子打破了头,并被踩在地上被破酒瓶子顶着脸,听那位女士扔下一句‘乔敦的规矩,侮辱女性的男人得用鲜血来道歉’,餐厅所有服务员作证。”
麦考索弗兰伸向面包篮子的手惊讶地停在了半空,“真的会是露露?”
斯马格不置可否地歪歪脑袋,“旅客登记薄上是这么写的,外貌特征也很符合,再说了,你都看到她手上的茧子了。”
“怪不得她今天能在三个看守的看管下逃回来,原来她有这么厉害。”麦考索弗兰还是抓起了一个面包,掰开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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