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岚到的时候，王望房间里的钟刚好是9点01分。除了她，队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连科尔也在。露出个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她走到诺娃给她留的位置坐下，另一边却是欧清。

出乎意料的，在李清岚落座之后站起来的是许默，这让她挑了挑眉。许默最先向她看来，恰好看到这挑眉，倒是微微笑了。

“怎么，对我主持会议意见很大么？”即使是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许默也站的跟与首长汇报一样笔直，这让李清岚很难应付过去。

“只是有些惊讶。”她低声说道，声音刚好是房间里的人都能听清的。

许默没有接下去，他的性格也不是太擅长玩笑，“首先是给你讲一下你晕倒之后的事，诺娃的清理出来的图腾又触发了陷阱。”

他三言两语就讲完了众人的整个逃生过程，倒是顾文成时不时的补充说明，所谓的会议并不严肃。

“……后来我们就先回到潜艇了。”许默的描述和评价都很中肯，“你能讲一下你为什么会晕倒吗？私人问题的话可以不透露。”

李清岚一直认真听着，听到顾文成险些掉到裂缝下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在诺娃肩上。这会儿听到问题她也爽快，“白乐说我的身体状况没有问题，很健康；我会觉得头晕，我自己觉得，每次都是在靠近那根柱子时会有的反应，现在已经不会了。”

“这样。”与其说是审判者，许默更像是一个公正者。他简短有力地应了一声，这个话题也就此揭过。

“之前清岚在水里问戴尔的事，科尔现在希望能跟所有人解释一下。”

许默的下一句话，就让李清岚抿了抿嘴，看向叶澜。叶澜也只是看着许默，神色间没有不满，也又回复了谈笑风生的气度。

毕竟是有了一整晚的休息缓冲时间，李清岚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靠坐在房内办公桌上的科尔。

科尔抓了抓自己棕红发的半长发，看上去很有些为难，他道：“戴尔的事发生在潜艇上，我第一个查的地方当然是自己的地盘，也毕竟，这里是密封没有出路的水下。”

看到众人点头同意，科尔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潜水服在刚制作出来的时候不可能有问题，送到潜艇前也不会给人做手脚的机会。而在潜艇下水后，你们下水前，潜水服的安全是我亲自检查过的。虽然最后没有查出来一个凶手，但潜艇上的每、一、个、人我都清查过。”科尔咬了重音，也很接受不了问题是出在自己人身上。

“可是戴尔的事确实是人为的啊。”诺娃眨着眼睛，直直地看着科尔问道。

“额……听我解释，”科尔又紧张地抓了抓头发，移开看向诺娃的视线，“之前说潜水服被人动过手脚，但那个压力触发器就跟天然融合一样出现在了我设计的机器里！”他握成拳头举了举手，然后讪讪地放下来。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甚至没有在那个位置设计合适的线路。”科尔沮丧地说，“并不是为了推掉责任，但是有没有一丁点的可能，是诅咒夺去了戴尔的生命呢？”

“一丁点都不可能。”诺娃断然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一直以来，来自图腾的伤害都是抽象意义的，破解后并不存在的。先不提戴尔出事的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有碰到图腾，据我所知的任何一份资料，图腾的力量也不可能凭空产生一种科技元件。”她瞪了一眼又看过来的科尔，相当不满。

“诺娃，我可能得先告诉你一件事。”李清岚看了看欧清，在对方微微点头后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倒希望王望能适时地接过去说一句“我来说吧。”，但很可惜，王望对欧扬的去向只有了大概的猜测和一定物品的确认，却并不明白因为什么。甚至，就为了这事断了三根肋骨。

李清岚撑着脑袋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带着笑容叙述这件事。她无奈地笑道：“欧扬是七号运输船上的水手长，我是大副，王望是轮机长。在我登上主舰也就是风暴的那一天，欧扬凭空在船上失踪。我和王望最先发现这件事，检查后发现救生艇一架都没有少……”

“……我们接触到的人都对这件事遮遮掩掩。主舰上的人对这件事反应很快，当天就派了人替换掉我和欧扬的岗位，所以我以为真的就是那样，在问过小顾后安下了心。”提到主舰做的决断的时候，李清岚余光扫了一眼叶澜。尽管这举动不那么光明正大，但她还真的需要观察暂时对手的反应。叶澜面上的笑淡了，微微有些不郁。

“之后王望也到了主舰上，告诉我一些，关于欧扬的双生妹妹欧清的事。因为管理层的处理态度，我们以为欧扬是被拘禁了。”李清岚没有提到欧扬和欧清之间的感应，只是说了一个比较温和的猜测。

“无稽之谈，”听到这里，叶澜已经相当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欧扬确实是之前选好的队员之一，但他的失踪跟我们没有关系，尽快派人过去只是为了稳定船上的人心。”

因为跟你们没关系，所以在欧扬失踪之后不调查不搜救，任凭你带出海的人在海上凭空消失？

李清岚放缓了呼吸，压抑住心里的气愤，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继续说道：“再后来欧清化名司清，也加入了探险队，希望能知道欧扬的下落。”

司清的眼睛已经有些泛红，接过顾文成递给她的纸巾道了声谢。

“之前在水下，我会问诺娃‘怪物’图腾的组成，只是因为一个随意的猜测。但在诺娃说出答案以后，事实真相已经很明显了，欧清才会因此失态。”李清岚看着眼圈通红的欧清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咬着牙说下去。

“到此，欧扬的事算是有了因果。我当时因为震惊和懊恼有些迁怒，没头没脑的问出疑惑，导致情况更加混乱，为此我道歉，并且反省。”李清岚很光棍地认了错，叶澜真正对她感到受不了的某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已，这完全可以避免，两个问题却还是要问的。

“是这样……”诺娃喃喃出声，紧挨着她的李清岚却感觉，红发美女生生打了个冷战。

诺娃之前在通讯器里的解释，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会儿稍一联想就想到了最开始遇到的怪物。杰西卡想到那双在声纳图像上都夺人心魄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就凭着这么一点儿线索，你们就相信了这么无稽的联想？还因此迁怒叶澜？”

“不止如此，还有这个东西为证。”王望咳了两声，在众人看向他后拿出之前收好的挂坠，“这是欧清在遭到袭击的时候，怪物身上掉下来的，这是欧扬的东西。”

欧清在看到东西后，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到王望床边蹲在他面前。而其他人，俱是打了个寒颤，连叶澜也不例外，只许默拧眉站在原处。

不提这种诅咒的无法防范，单说在水下生不如死地以怪物之身存活着，连面对自己的至亲都要扑上去猎杀，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感到彻骨恐惧。这种后果，真的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房间里久久没有声音，李清岚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叶澜，又转到轻轻啜泣的欧清身上。诺娃，科尔，乃至许自白，都是一副眉头紧锁思索着的样子。

“诺娃，”好半天，欧清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带着恳求开口，“能不能解除我哥哥的诅咒，哪怕，哪怕他不能再变成正常人，能不能让他脱离那个恐怖的地方。”

“这”诺娃迟疑地开口，却不是因为不想帮忙，而是在思考着自己该做些什么，“图腾的存在和破解方式我都需要再研究一下，但我会尽全力帮忙的。”

“谢谢你。”欧清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她知道，如果说这一群人里还有谁能救回自己的哥哥，那么就一定是诺娃了。

“我们也会帮忙。”叶澜表态。欧清却没再说谢谢。

“别的事……”许默舒展开了拧了半天的眉毛，“接下来，诺娃全力研究图腾，探索进度先搁一搁，等有了初步设想我们再继续。”

“同意。”不需考虑，李清岚第一个点头。

“同意，啊啦，我会努力的。”诺娃握紧了拳头，站起来抱了抱欧清。

“我也可以帮忙。”顾文成也走了过去，站在两个女人身边。

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许自白却是没参与到这齐心协力的一幕里。

“既然这样，那就先各自活动吧。“许默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虽然只是受雇来保护这群人的安全，但以前在营里时他也是习惯了手握”生杀大权的“，能不见到乌烟瘴气，自然是不见的好。

李清岚没先走出去，也没靠到欧清身边，只是有些愣神的坐在沙发上。尽管来之前她已经考虑了一番，什么样的问题该如何回答，过程会这样顺利还是她没想过的。

作最坏的准备，最乐观的打算。李清岚笑了，要是之后的探险旅程里也能保持这样的平静，就最好不过了。

“清岚。”杰西卡叫了一声，在对方看向她后窜了过去。

“怎么这时候发呆？”她似乎也受了现下气氛的影响，很是友好。

“有些欣慰吧，这种感觉就像放下了一块儿大石头。”李清岚形容了一下，没有拒绝杰西卡的好意。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李清岚感觉到的那样，杰西卡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因为包括叶澜在内，都让李清岚觉得有些邪气，这就是三观不正的后果，她想着。

“这样，”杰西卡点了点头，又笑开了，“我是想跟你说，别生叶澜的气，他这人就是这样，急了就口无遮拦。”

“怎么会，老板不生我的气就好了。”李清岚状似惊讶地说道，还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行了，知道你谁都不怕。”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叶澜没好气地鄙视了一句，神色间却已没了那么分明的厌恶。毕竟这种事由谁承担都不会好受，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叶澜摸了摸下巴，自己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诺娃，到底戴尔的事是不是因为图腾啊！”科尔一声问，又将众人的视线转了过去。虽然因为戴尔已经去世，他们把重点放在了欧扬身上，但戴尔的事……确实，还没过去。

“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在怀疑我的专业素质吗！”诺娃喊着，一边却走出了王望的房间，直奔自己的休息室，留下屋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样，也算是暂时太平了吧……李清岚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