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瑄瞥向一旁不语的父皇,这的确是眼下最头疼的事。回宫的路上他已听见了京城的满城风语,谣传林家沈若兮受不了母亲病逝的刺激,即将随沈夫人而去。更有甚者,受有心人挑拨,已有几位外公生前的门生屡屡对姨夫口出妄言,暗讽姨夫尽得林家财产却不善待若兮。若非岳恪舅舅力挺姨夫,那些人怕早就要造反了。
凌瑄拧眉,还果真是个难题,如何跟那帮人交代了。若说送去韶华山了,且不说陈家人会不会铤而走险去寻了师公的麻烦,光是那帮林家旧臣岂能容忍若兮远离京城,身处清寒之地。
“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了吧。”一直未出生的皇帝,搂着秦宁,轻声安抚着,抬眸对凌瑄说道。
凌瑄沉默,此事是自己欠了妥当,未思量周全,低眸思索一会,开口道,“不若请父皇下旨送若兮去护国寺养病。太常魏大人是外公生前老友,又是安廷尉的岳丈,自然能帮忙圆这个谎。”
皇帝点头,是个主意,只是,“若往后,逢年过节,他们要求见若兮,又要怎么办?”若兮此番离去,并非一两年就能回来。去护国寺养病,能瞒得了一时,终不是长久之策。
“敢于跟姨夫要求见若兮的,定是林家亲信,诚如恪舅舅。舅舅他知情,定当了解。至于其他人,若到万不得已,挑明也无碍。”凌瑄沉声答道,冲动如恪舅舅都能理解姨夫的用意,更何况其他人,况且人是他送走的,那帮人再大胆也不敢对自己有了言辞。沉默片刻,又道,“至于对外,若实在瞒不下去,一年过后,大可宣布寺里大师协若兮外出云游。”
“云游,亏你想的出来。”秦宁叹息道,她还是不放心,总不能再眼前,万一伤着了,冻着了,可怎么办。韶华山都是江湖人士,平素里不拘小节,万一怠慢了她,可怎么办。
凌瑄知她担忧,低垂着眼眸,安慰道,“娘,有墨言和墨秋在,她会安好的。”
“还有那南宫少主。”秦宁气不过他竟真忍心将若兮扔在那里,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望见他脸上有些失落,也不忍在多说了他,撇过头去,轻拭眸中的眼泪,低喃道,“这一年之内,一个送北边,一个送南边,你也挺能耐了。”
皇帝轻拍着她,轻声哄着,摆了摆手,示意凌瑄先下去了。
凌瑄了然,轻声退了下去。
隔天,皇帝下旨,送沈府大小姐沈若兮去护国寺养病。众人又是一片唏嘘,护送的队伍浩浩荡荡,卫尉护送,马车从正门直接入寺,直至厢房,太常大人亲自相迎。
若涵穿着若兮的衣服,披着斗篷在沈易的带领下进了厢房。沈易向魏太常抱拳行礼,“有劳了。”
魏太常捋了捋胡子,呵呵笑着,“丞相客气了,丞相为小女寻了门好亲事,老夫还一直未跟您道谢呢。”
沈易了然的点点头,安明的确优秀,现在做的比当初他们预期的都好,总算不枉岳父将他从岭南千里迢迢寻了回来。他与魏宁也向来和美,深得魏老爷子的欢喜。两人又寒暄了片刻,直到夕阳西下,沈易才带着已换了衣服的若涵下山。
若涵坐在马车里,喏诺的问了沈易,“爹,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姐姐不知所踪,哥哥昨儿刚回来,就被父亲关在祠堂里思过。外公走了,淑姨也走了,她好怕,她感觉一夕之间家都散了。
沈易本就憔悴的脸上划过一丝哀伤,他的女儿,他的若兮该是有多恨了自己,竟不辞而别,竟连只言片语都未给自己留下就走了。他明了凌瑄是为了若兮好,他亦明了此时她不宜留在京城。可是他不甘心,他可以保护了兮儿的,为何要将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为何不跟自己讲一声,就将他的女儿送走了。
若涵望着他渐渐郁沉的脸,知他还在生哥哥的气,昨儿哥哥回家,不待他解释,爹就扇了哥哥一个巴掌。她从未见过爹这么生气,也从未见过爹骂了哥哥,更别说打了。可见他这回有多生气了,是为了姐姐吧。若涵想着,起身挪了挪小小的身子,坐在了他身边,仰着头,喏喏的对他说道,“爹,若涵会一直陪着爹爹的。”
沈易低头,望见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下感到微微的温暖,伸了手搂她入怀,叹息道,“哎,若兮儿有你这么贴心就好了。”
翌日,若琦被放行了,去了上林苑,凌瑄亦来了。
岳阳望见许久不见的两人,挑了挑眉,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你俩可真够兄弟。”
凌瑄不理他,径自坐下。若琦笑着与他击了掌,落座,苦笑一声道,“就是够兄弟,才没带着你。”偏头对着他说,“我一回来我爹就赏了我一巴掌,若非今早凌瑄派人去府里寻我来上课,这会还被关着呢。”
“啧啧啧。”岳阳抬手捏着他的下颚转过他的脸,点了点头道,“果然该打,我看姨夫下手还太轻了。”
若琦拍开他的手,瞥了他一眼,“我等着下回你挨揍的时候。”
“哼。”岳阳冷哼,狂傲的道,“有我娘挡着,你看我爹敢。”
“行了吧。别把话说满了。”凌瑄回过头来,冷冷望着他,示意他安静。
岳阳明了,人已来的差不多了,各个都探究的望着他俩,若兮之事是在太过蹊跷,怕是不容易让人相信了。
袁逸一脸谄笑的跑了过来。
“傻子,笑成这样干嘛?”岳阳望见他,就想逗他,这厮这些天没少在背后骂了自己。前两天他心烦懒得搭理他,这会见若琦和凌瑄都回来了,心也定了,定要好好收拾他。
袁逸喏喏的望了他一眼,不理他,这狐狸他可不敢惹,坐到凌瑄边上,谄笑着问,“瑄皇子,若兮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