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对一年里最大最圆的月亮定的节日都差不多,中秋佳节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我作为汗爻第一宠臣的公主老婆,主要的作用就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进宫和一群命妇们谈论高级的八卦,就是某某家的女儿找了谁家的婆家,某某家又娶了哪房小妾,其实,高高在上的官宦皇亲的女人和普通人家爱好也没啥区别,只是她们口里的某某,都是可以撼动天下的官家而已。
本来我可以借口怀孕身体不适告假在家的,不过,这次有任务在身,要带单兰英去见她的姐姐,不得不去应酬,一大早,我便被如氲从被窝里挖起来,折腾不止,我对此禁谢不敏,自然由得她折腾,一概不管,闭着眼自顾自养神。
如氲已经习惯了我的淡然,也不打搅我打瞌睡,领着一群小丫头给我打扮,好象觉得在坐船般摇啊摇,摇得我快睡着的时候,却听得身边人噗嗤一笑:“好啦好啦,我的公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站着也能睡着的人,别睡了,该出门了。”
一阵低低的窃笑传来,我睁开眼,四周一群丫头们低着头掩着口笑,我看看笑的没了眼的如氲,这丫头是对我越来越随意了,这倒是好现象,撇撇嘴,“弄好了?那走吧!”
迈步要走,如氲一把拉住我:“等等,我说公主,你不要看一下结果么?若是有什么不满意还可以改!”
我摇摇头,费那心思干嘛,本就不是天香国色的,打扮的再漂亮也没人欣赏。更何况这宫里有个倾城绝色在,谁会看我?“你的手艺我信任啦,不用照了,肯定好看!”我拒绝小丫头递来的镜子,“走吧,单姑娘呢?”
“谢师兄在替她易容,看这时间也该好了!”如氲答,和我一起走出大门。
在纵意居的院子里站着个我不认识的丫头,身边的是我那俊得不是人样的夫君卓君侯,每次有大宴集会,他总是带上他那个精美的假面,艳阳下,假面上镶嵌着的宝石熠熠闪光,谪仙般修长美丽的身形罩着绣着精美图案的紫蟒锦袍,外披双面绣菊花纹薄纱罩衫,贵气逼人。
秋风流动,发丝轻扬,临风而立,如青山竣松,郁勃挺劲,披霞罩瑞,又显宏肆绝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富贵气的卓君侯,实在是平时看多了清雅脱俗的卓君侯,难得还有这么贵气的一面。
我走近卓君侯,敛衽一礼,“侯爷!”
卓骁扶住我,“浣静不必多礼,麻烦你带兰英先进宫,兰环已经在等了,宫里人多嘴杂,你要小心些!”说着,又拉过身边那个不认识的丫头,道:“兰英,我昨日和你说过的话要记得,到了宫里千万要谨慎,跟着公主,不可任性!”
原来她就是兰英,还真是佩服谢悠然的技术,这怎么也看不出原来的容貌了。不过,那双明亮倔强的目光倒是没有变化,瞪着我依然是那么充满怨恨,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过头,却乖巧地对着卓骁应道:“骁哥哥放心,兰英懂得分寸的!”
然后,她万分不愿意的样子挪到我这边,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丫头满身散发出的怨气。我暗自叹气,天,但愿能太太平平过完今日吧,我真的很怀疑这个单兰英真能老老实实的。
卓骁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但面具上深邃的目光在看了看我之后,在我耳边低声道:“兰环身边叫香祈的宫女是自己人,申时后我会在阗阳殿等宫宴开始,若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叫她去找我。”
声音里的温柔和关怀令我一愣,不自主的点点头,不敢去看他,挥挥手摆出公主的派头道:“起驾,进宫!”
再次进到巍峨峥嵘的皇宫,在胤正门换上进宫的小轿,顺利来到啖娃宫,一路上单兰英还算老实的未置一词,默默跟着我,虽然眼神里的东西有些令我惶恐,但只要她不发飙,我也就当没看到了。
啖娃宫里,正殿左正室内美丽的女主人早早遣退了一众的宫女太监,等我和单兰英进到内殿,空旷的宫殿内只余单兰环娇柔娉婷的倩影。
“姐姐!”谢兰英没等我向谢兰环跪拜,越过我,直扑向谢兰环,两个女子拥抱在一起,谢兰环已是泪流满面,欣喜激动的表情一览无余,紧搂着妹妹的身子的手颤抖不止。
看来谢兰环是真在乎这个唯一的亲人,我看着这对相拥而泣的姐妹,默默退出内殿,留姐妹好好叙叙吧,毕竟是好久没见了。
我退出富丽堂皇的啖娃宫正殿,殿外职守着几个小太监,离得远远的,这宫里的人都有几份眼劲,谢兰环说了不许人近身,都远远守着,不敢近前,连眼都不抬。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到还是装的。
我也没在意这些人,自顾自沿着外殿的长廊往外走,反正也没我什么事,随意走走,在宫里了,总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刚刚提着心,走走舒缓一下。
啖娃宫外,青阶绿瓦,隔着花团锦簇的花园,寂静悠然,这整个啖娃宫是皇宫内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群,甚至比皇帝的内庭正殿讫泰宫还要大些,足见其受宠程度了。
整个宫外还有引来护城河蒗江水,叠石凿池,造湖立亭,亭馆上,锦饰绮疏雕拦,积土为丘,丘旁植异卉奇葩。当年为动此工程耗了多少人力物力,只为了营造巽国水乡一派的景致。
人工湖巽湖平波如研,风动汀渚,又显波澜。八千里外运来的巽国液庭湖石错落其上,如散落之明珠,辉映着艳阳熠熠生辉。几方闲亭点落湖上幔帐舒展,轻舞飞扬。
鸳鸯飞鹤,散漫随性,或游或飞,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心思神游,想刚刚见到单兰环姐妹的亲热,想今日乃是中秋佳节,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讲究月圆人和的,我呢?可有人可以团圆?
站在一株重瓣菊花前,我愣愣地发呆。
“妹妹好兴致,这会儿倒赏起菊来了?”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冒了出来。
我一惊,回头,不是裴清是谁?
“兄长!”我下意识的开口:“你怎么在这?”我走出啖娃宫多远了?该不会被注意到宫里的状况吧。
裴清看着我,一脸的肃然,看得我有些心惊,我屡次答应他,却又坏了他的大事,他该不会恨死我吧。
“兄长,”我嗫喏着开口,想着怎么解释一下才好,毕竟各为其主,他也是为裴家找了太子为靠山,帮着做事而已,我若不是受了浣静之托要帮卓君侯,以我的身份本该是全力帮他才是,而不是老拖他后腿,估计他在太子面前这日子不好过,看原本俊朗的脸憔悴了不少就知道。
唉,浣静啊,你可想过你要帮心上人,势必让自己家人不好过呢。你若知道,可还要帮卓君侯?
“妹妹想说什么?”裴清目光闪动,盯着我,仿佛要看出什么来,“妹妹近来好象越来越有本事了,哥哥倒是小瞧了妹妹!”
“浣静就是想说对不起,兄长,浣静是不是坏了兄长的大事?”我低下头,“浣静答应过会听兄长的话,可浣静也是嫁为人妻的人,总也要帮着夫君的。”
“哼,我真是有个好妹妹啊!”裴清冷冷的叹气,“你决定了要帮外人对付你自己家人么?”
“兄长说的是什么话?浣静只是不想夫君有什么不好的名声而已,怎么会扯上对付自家人的说法?”我装傻,我想浣静也不愿意真和自己的哥哥决裂吧。
裴清长叹一声,眼神里有了些温柔:“妹妹真是个傻子,你这样帮他能换得他真心么?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把你放在心上?好妹子,别傻了,他不是你能托付终身的人!”
我看着苦口婆心劝慰我的裴清,开口问:“那兄长当初为何要妹妹嫁给他呢?”
裴清一愣,似乎说不出话来,讷讷半晌,道:“妹妹还是好自为之,听兄长的劝,太子不喜欢卓君侯,你末要再为他花什么心思,好好为太子办事,我们裴家不能得罪太子的!”
说完这话,裴清好象不愿再多说,急匆匆的告辞离开。
我看着匆忙离开的裴清背影,耸耸肩,转身也准备回啖娃宫,裴清没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儿真是万幸,不然真不知要怎么回答。
一回头,却感到一阵寒意,仿佛有什么人盯着我,见鬼了!我立在原地,就觉得眼前轻风飘过,黑影一晃,真站了个人。
细看,竟是殷楚雷!他怎么会在这?!
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才止住身形。
殷楚雷站在一座假山前,边上茂密的青松投下的阴影掩映着他挺拔颀长的健硕身型,可他那双如鹰般枭利如虎般高贵的目光紧盯着我,琥珀色的眼瞳如凌厉冰棱,仿佛要将我生生刨开探究般,完全没有以前看到的轻浮流气的肤浅。
看我惊恐地看着他,殷楚雷盯着我的脸冷冷道:“吓到公主了么?抱歉抱歉!”口气里却连一丝谦意也没有。
我一惊之后,反倒冷静下来,这个人浑身散发出的凌厉之气虽令我害怕,可我又没做什么让他不快的事,他既和卓君侯是一边的,总不会拿我如何,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三十六记,走为上,避开好了。
“见过殿下,妾身打搅殿下了,这就走!”我抬脚要走。
“公主怎么这么急着走?本殿让你害怕?”殷楚雷挪了下步子,拦住了我的去路,俊逸的脸上透露出一丝玩味,目光中的锐利减了减。
我皱了皱眉,看向对方,这是要干什么?我不喜欢殷楚雷看猎物般的眼神,这让我手足无措,好象什么秘密都瞒不过。这个人果然是伪装的高手,平时那些轻佻纨绔的样子果然是装的,比起卓君侯的清冷出尘,这个人有**裸的权力欲,看什么,都是估价的样子。
“殿下有事么?妾身还要回贵妃娘娘的寝宫去,恕不能在此久留。”应该早点摆脱这个人的好。他不是我惹得起的。
“不急,让她们姐妹多聚聚不是更好?”殷楚雷直言不晦。
我一愣,倒忘了这事,应该不会瞒殷楚雷,单家姐妹团聚有风险,卓君侯总是要知会殷楚雷一声的。
“反正无事,本殿陪公主聊聊好了,公主不介意吧!”殷楚雷修长的凤目波光洌滟,轮廓鲜明的红唇泛起一丝笑,看着无害,语气里却透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口吻,那气势,皇帝不过如此。
“启荣怎敢介意,王爷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介意也没用不是么?这人就像现代评论里那个什么人物来着?腹黑级人物?对,就是腹黑,绝对的!
“呵!”对面的人居然轻笑了一下,俊美的脸庞顿时有了万千风情,不可否认他绝对是除了卓君侯之外又一个超级帅哥级的男人,比起卓君侯美的不似人间的幻惑绝美,殷楚雷更真实,因为他浑身透着**的魅惑,茶色的瞳仁眼波流转,是在有目的的吸引投火的流萤,为他牺牲。
怪不得风流名声汗爻第一,哪个女子抵的上这般诱惑?不过这家伙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刚刚目光还利如杀人的刀具,现在,却又如春风抚面了?
“钟灵毓秀,温婉可人的启荣公主?”殷楚雷细眯着鹰隼般的凤目玩味地看着我,口气揶揄:“你真是那昭告天下的君侯夫人么?”
我以手扶额,颇为自恼,对着面前好象看着有趣生物的人本想口气不敬的顶回去,想我在很多人面前装淑女装得辛苦,这人与我毫无意义,何必再装?但理智让我不能放肆,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淡然:“殿下见谅,之前启荣身体微恙言语不敬,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原宥!”
“哦,这回倒懂得规矩了?”殷楚雷半是玩笑半认真,随即脸色风云变化又阴沉了下来,冷冷道:“本王很好奇,刚刚裴清的话难道对公主没有任何意义么?怎么说公主和他才是一家人,怎么可以帮外人来对付自家人呢?”
这个人,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应接不暇,令人促不及防。他是想弄明白我真实的意图?到底是不相信我的,谁叫他是阴谋里泡着的人呢?
我看着紧盯着我的脸不肯放过我任何一丝表情的殷楚雷,突然轻轻一笑,以无比轻松的语气道:“殿下难道不知道出嫁从夫这句话吗?妾身不过是遵循这句教导身体力行而已,怎么,不对么?”
看我笑,殷楚雷明显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阴着脸冷然道:“公主对寒羽竟如此上心,可你该知道寒羽的心,可不在你这。你不会不甘心?”
“妾身说过了,只是遵奉《女书》(汗爻的女诫)训导而已,非敢他想,君侯的天便是妾身的天,殿下不必思虑太多,妾身断不敢有非分之想!”
殷楚雷沉默,一脸不信的样子,我暗自吐舌,信不信由你,我可是真没什么异心,只是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
抬头看天,晚上的宴会就要开始了,我得去叫单兰英了,“殿下没什么事,妾身也该告退,宴会快开始了,王爷是不是也该去准备了?”
说完,我再次迈脚朝啖娃宫走,这次殷楚雷没有再阻拦我,我越过他,往前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充满了低沉玩味:“本殿开始期待宫宴上公主的表现了!”
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殷楚雷却长身玉立,龙行虎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