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吃完,下人上来收拾了东西,如氲过来道:“侯爷,公主,洗澡水放好了,是不是要先洗漱?”
我点点头,随着如氲到隔间的浴房,胡乱地擦洗了一下,如氲很细心的端来热水让我又烫了脚,才又回了卧房。
卓骁居然还在,我斜睨了眼他,他已经将脸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此时一脸歉然地望着我,黑曜石的眼眸闪着复杂的光芒,看我进来,张张嘴,想要说什么。
我突然冲他一笑,卓骁看到后一愣,我忙道:“侯爷不必介意,浣静今日差点坏了大计,可能是酒喝多了吧,不过侯爷放心,浣静想清楚了,不会再冲动行事的,今后也一定会小心从事。今日之事,就算过去了。现在浣静累了,想早些歇息,侯爷想必也累了吧,不如也早些休息吧!”
卓骁脸色微变,看着我没有说话。清俊的脸上仿佛初融的纯冰,因三月的寒冽而重新收敛,一抹怅然淡浮其上。
我终于想明白了我的职责就是帮助浣静完成心愿,别的我也管不过来,所以,阎淑妃也许无辜,也许倒霉,总之,已经不是我能顾得过来的了,之前是喝多了头脑发热,想不明白我既然顾得了这头又哪顾的了那头?我又何必假惺惺自欺自哀?
我回以一个无谓的微笑,卓骁的神色却很复杂,神色幻惑间,由怅然又及遗憾,一会儿,却露出无奈的神色,好象轻叹了口气,道:“那公主就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搅了!”
转过身,一撩袍,紫娟衣角上的暗云纹浮光流动,浅隐于烛光里,人已走了出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着,直到他消失于我的视线,才转回头,上床,床早已暖好,很舒服,很好,我什么也不再想,拥紧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象个虾米一般,去会周公也!
宫宴之后,似乎一切又归于平静,听说那个单兰英连夜被送回了北邙山,也许是明白闯了大祸,没听到她的抱怨就走了。我依然过着不问世事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吃饭,喝茶,看书。
卓骁似乎来的少了,我也并不在意,因为即便他在,我也很少去注意他,低头研究我的文学著作,奋力与文言文做斗争,要弄明白古文里佶屈聱牙的意思还真费力。卓君侯也是个安静的主,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在极度沉默中度过的。
最近对古文有了些兴趣,实在是无聊,琢磨这些个古文倒也能磨上不少时间,只不过,其实我也没有从书中看到些什么,只是在打发时间。
我发现其实我在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无用,看书看不懂,做事做不好,似乎,一无是处,在这个世界里,我到底能做什么事呢?
唉,心里暗叹口气。我这是怎么了,日子太无聊了么?又自欺自哀起来,真讨厌自己这个性格。
“公主。”有人唤我,我这才回神,如氲在一边看着我,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我道:“怎么了?”
“公主不舒服么?为什么叹气?”
原来我居然叹出声了么?摇摇头道:“没事,刚刚看书有感而发而已!”
“公主……”如氲又唤我,我抬头看她,一脸欲说还休的样子,讷讷地张着嘴,我笑笑道:“你是不是要说什么啊?说吧,什么事啊?”
如氲盯着我,看我一脸和煦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道:“公主,您和师兄是不是吵架了?”
啊,什么?我和卓君侯?这怎么说的,我想象了一下和他吵架的样子。
摇摇头,不可想象。
“瞎说什么呢?”我笑道:“没有的事,你哪看到我们吵架了?我们干吗要吵?”
“可是,公主,您和师兄这两天都怪怪的,谁也不理谁。您,是不是还在为那天的事怪师兄?师兄和我说过了,那个,不是师兄的主意,您别误会他!”如氲一脸焦急地为卓君侯解释。
我看看她,“如氲啊,你是不是误会了啊?我和你师兄没什么啊,真的,我没有怪他,也没有误会什么。”这丫头今天怎么了,那么急噪?
“公主,您别否认了,我和间伯都看的出来,自从您和师兄圆月宴回来就不对劲,这些天,你们两个连一句话都没说过,难道不是么?”
“我和侯爷本来就没有常在一起说话吧?”不说话很奇怪么?他和我都属于闷葫芦型的人,本来就不多话。“况且,我刚来的时候,几个月侯爷面都没见过,更不要说讲话了,那不更奇怪?”
如氲被我半揶揄的话语一噎,愣了愣,道:“公主您真的是生气了?”
“恩?”我挑挑眉,看如氲一脸无措的样子,有些好笑道:“和你开玩笑呢,你这丫头想什么啊?我干什么要生气?”
我语气轻松,却换来如氲眉头一皱,瞪着我,半响,却叹了口气,“为什么,公主和师兄都是一样,什么都要闷在心里,却又死不承认?公主,这两天师兄他一直问我您的饮食起居,问我您的身体怎么样。却又不和您说话,我和间伯看着都累。公主,其实师兄挺在意您的,如果您还在为圆月祭晚上的事生气,那件事真不能怪师兄,是殿下,”如氲说到这突然顿了顿,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咬了下下唇,又道:“总之,都是那个兰英闯的祸,和您,和师兄都没关系,您别再和师兄较劲了好么?”
我看着无比认真劝说着我的如氲,这个女子为她的师兄倒真是尽心尽力,只是多心了些,听她口口声声说我是在和卓君侯较劲生气,是么?我想了想,摇头,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或者较劲,最多是有些自怨而已,说穿了,这几日的疏懒,不过是为自己的无力感到遗憾和失望罢了。
我支了一个胳臂在桌上,斜着头靠在手掌上,懒懒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重视你那位师兄,相信我,本公主真没有生气,你要是不相信,待会儿你的师兄下了朝,我去陪他吃吃饭,聊聊天?”
如氲瞪着眼看着我,对于我没有精神的样子甚是不满,不过相处久了,我是越发没在她面前掩饰自己懒散的本性,所以她大概也见怪不怪了,只是还想为她的师兄说话:“公主,如氲是认真的,您是不是和师兄好好谈谈?”
我被她认真执着的态度弄得很无奈,直起身,挥挥手要开口应着,却听见门外菊馨敲门道:“禀告公主,细茹夫人求见!”
我一愣,看看如氲,她也一脸奇怪,我问:“细茹是谁?”
如氲撇了下嘴角,对于我的无知表示了理解:“细茹夫人是侯府的十夫人,您上次见过的。”
啊,卓君侯庞大夫人团之一,不过干嘛来的?
“菊馨,细茹夫人有什么事么?”如氲问,一般情况下,她知道我喜欢清净,都替我挡掉了不必要的见面。
“奴婢不知,不过细茹夫人说有要事求见公主。”
我和如氲互相望了一眼,如氲想了想道:“这个细茹是殷太子送给师兄的,平时偶尔给太子传过一两句话,是不是太子有话想传给你?”
殷楚雷?!我皱皱眉,有些烦躁起来,怎么老也摆脱不了这个名字?
“公主?要不要请夫人进来?”菊馨见我不说话,又问道。
“恩,让她进来吧。”我挥挥手,既然是他的人,不见总不好,说不定又有什么鬼主意,我打心里还是有些惧怕那个有着一双虎狼之眼的男人。还是不要得罪他的人好。
细茹夫人在菊馨的带领下走进来。
大概卓君侯府上除了我这个正牌夫人没啥姿色外,所有的妾室都是各色的美女。
这个细茹也不例外,纤细袅娜的身姿,云鬓高挽,步钗斜插,圆润耳垂上一对海东珠珠圆玉润,白皙优雅的颈脖上带着镶嵌着黑珍珠的颈项环佩,一席锦绣轻罗薄绡,舒云广袖,行动间轻舞飞扬,飘至我面前,盈盈下拜:“妾细茹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这个女人不仅美,还美得挺有气质的,没有我常在府里看到的那种风情万种,或柔弱无骨,一双眼睛里没有那些女人**裸的**,反倒是清澈灵动,还有些慧诘,拜过我,很自然的看着我,也不躲避我打量她的眼神,不卑不亢的神色令我佩服。
我虽不喜欢殷楚雷,但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我倒不讨厌。
所以我冲对方笑笑道:“细茹夫人可是有什么事么?快请坐!”
细茹回我一笑,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将手中托着的一方紫檀木雕花方盒放到我面前,道:“公主妹妹身怀有喜,细茹早该来祝贺的,只是侯爷说公主身子弱,下了令不准打搅,故一直未曾前来贺喜。今听闻公主贵体微恙,细茹备了根上好的人参,望公主笑纳。”
说着,打开了那方盒,一根根须茂盛,已成人型的硕大的人参展现在我面前。
我不懂人参,但我听说越年代长的越象人型,这棵人参极像人身,想来一定年代久远,肯定价值不菲。
我看看细茹夫人,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送我如此昂贵的东西,似乎,我和她没有如此深厚的交情吧?
细茹夫人看我看她,给我一个微笑,道:“公主不必客气,其实,细茹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这东西,实在并非细茹所有,乃是公子所送!”
公子?谁?我莫名其妙地看着细茹。
如氲凑到我耳边轻声道:“公子就是殷太子殿下,细茹本是他的手下,所以一直称太子为公子。”
哦,我明了地点点头,随即又一愣,殷楚雷?怎么又是他,他送我人参干嘛?
看我愣愣地看着她,细茹夫人清澈的眼眸波光闪闪,嫣然一笑道:“公主可还喜欢这物什?”
“呜,太,夫人太客气了,这么好的人参,夫人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本宫现在身体好很多了。”面对面前这么个美人,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公主千万不要客气,这参妾身可不敢自己用,公子特地亲自挑选了要妾身送来的,若是公主不受,妾回头可没法向公子交代。”细茹夫人端起如氲上来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口,优雅从容地放下,看者我淡然道:“其实公主不必太介怀,公子乃是一片好意,这人参对公主也实在没什么坏处,公主收下对谁都好不是么?”
这听着倒有些威慑了,我微皱了下眉,想这殷家的,果然都是强势的主,送个东西也要硬塞,不收白不收,那么好的人参,不要浪费!
我点头道:“那本宫却之不恭了,请代本宫向你家公子说声谢谢,不知,公子是否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这个殷楚雷,没事送什么人参,不会没目的吧?
细茹夫人看如氲将木盒收起,才又朝我一笑:“妾身也就是来看看公主,顺便代公子送这千年人参,既然公主已收下了,那妾就不打搅公主休息了,公主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到我的浣情苑来,细茹随时恭候!”
说罢,站起身,朝我一福,如来时一样,又纤纤袅袅的走了。
我有些嗔目结舌地看着细茹夫人离开的背影,直到没了踪影,回头看看如氲:“那个,如氲啊,这位细茹夫人到底来干什么的啊?”
如氲摇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细茹夫人来时的方向,沉默着,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奇怪地看着如氲,再次问:“如氲?你怎么了?”
如氲好象才回过神来,答非所问:“公主饿了么?要不要开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