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略显萧索冷寂,尤其是现在这个时辰,店铺才刚刚开门营业,街上也没多少行人。马车绕过两条街道都是冷冷清清。穿过最长的巷子,马车转了个弯拐进京城的主大街,吆喝叫卖的声音才越来越多。
凤落靠在马车内闭眼养神,突然,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强烈,马车也随着咯噔一晃停了下来。
“怎么了?”凤落秀眉微敛睁开眼睛淡然问道。
“回小姐、夫人,前方车辆人马太多,咱们的马车行不过去了。”车夫恭敬道。
凤落撩开车窗纱帘顺着帘缝向外望去,只见前方宽阔的朱雀大街上错落纷杂的停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马车轿子,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马长龙尽头黑压压的挤满了攒动的人头。
那人影最为密集之处,是一所奢华富贵的店面,牌匾上,‘织锦阁’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闪花了凤落的眼睛。
这些都是来织锦阁试礼服的?凤落额头顿时划下一道黑线,望着织锦阁门口挤来挤去吵闹不休的人群,她只想立刻调转马头赶车回府。
“啊……怎么这么多人啊?”瑶儿钻出马车踮着脚尖望着通往织锦阁的大道,垮着脸感叹,“这要是挤过去还不得把人挤成肉干呀!小姐,怎么办啊?”
“娘,你看这么多人咱们回去得了。那衣服不要也罢,不就是进宫赴个宴嘛,不至于要这么大费周章吧。”凤落望着阮夫人道。
“落儿有所不知,这次宴会可非比寻常。京城各大权贵都会参加,不光是为了应皇上之召,更多的是一次相互较量比拼、压倒对方的机会。各大权贵无时无刻不在暗中倾轧斗争,咱们相府处于角逐中心,任何地方都不可大意,仅仅是衣着装扮这样的小事上都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大家都用织锦阁的礼服那是权力地位的象征,咱们相府也绝不能落人之后啊。无论如何,今日咱们都要取回合适的礼服才行,免得被人家笑话了去。”阮夫人叹着气无奈道。
“哎……既如此,那咱们就下车徒步过去吧。”凤落无奈一叹,率先跳下马车,牵着阮夫人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搀出来。
由斩风在前面开路,凤落和瑶儿一左一右陪护着阮夫人向织锦阁门口挤去。
织锦阁正对面有一座高大奢华的酒楼,那酒楼典雅大气装饰一流,宽大鎏金的额匾上金镶玉嵌着三个大字——风雅楼,笔锋圆润峻拔,字力傲骨沉稳。
凤落无意瞟了一眼,眼中波光一扬,那字迹似曾相识,一笔一划间张扬的神韵竟像极了一个人。手在身侧不自觉握起,脑海中灵光一闪,几乎忍不住要脱口呼出“肖倾尘”三个字!
恰在此时,一声高喝在人群中炸响——
“让开让开让开!都给本大爷让开!我家小姐要进织锦阁,识相的赶紧让出路来。否则别怪本大爷手中的鞭子不长眼哈!”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挥舞着马鞭为一顶精致华丽的轿子开路。
那轿子通体粉白,华贵的呢绒布上刺绣精致,朵朵白兰仿若鲜活了一般栩栩如生。棚盖上檀木雕镂暗纹精致典雅,鹅黄的细长流苏穗子轻垂在轿子四角,轿壁四沿上配饰着琉璃玉珠,在阳光的反射下精丽华美,绚丽耀眼。
众人见如此精美奢华的小轿抬过来,心下好奇用得上如此惊艳拉风小轿之人不知是哪家权贵富豪的千金小姐……
猜测间,众人你推我搡的纷纷给这顶神秘小轿腾空。
凤落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脚下一绊,一个踉跄直直的向那顶华贵小轿摔去。
凤落连忙伸出手尽量保持平衡,却不想这一伸手直接撞上抬轿的轿夫,那轿夫步形一乱,砰地一声,奢华小轿华丽坠地,悲催的砸在织锦阁门口的青石路面上,惨淡的接受着众人或惊讶、或探寻、或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目光。
“啊——!震死我了!”
“哎呦!疼死了!”
两道惨烈的嚎叫从轿子里传出,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紧盯着轿门,心中又是一惊,没想到这小轿中竟有两人。
紧接着,轿帘猛然被掀起,一个身着淡青色纱裙的年轻女子气急败坏的从轿子中钻出,面色愠红,杏眼微瞪怒气腾腾的站在轿外瞪视着轿夫开口大骂,“该死的奴才,你是怎么抬轿子的?想摔死本小姐吗?!”
“段小姐息怒,小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撞了小的一下,小的才一时失手让轿子滑落的。”那轿夫赶紧垂首跪在地上解释。
“哪个不长眼的撞我家轿子!害得本小姐额头磕了个大包!”随着一道骄横愤怒的嗓音响起,轿帘又一动,一个身着鹅黄纱裙的女子捂着额头七荤八素的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凤落定睛一看,那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的黄衣小姐正是苏媚儿。
“不好意思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是我不小心撞了你的轿夫,凤落在此给两位小姐道歉了。”凤落轻叹一声,真是冤家路窄啊。她越不想见谁却偏偏无心惹上谁,让她回避都难啊。
“又是你这个白痴!”苏媚儿见是凤落顿时火上浇油,咬牙切齿的怒瞪着凤落恨恨道,“你就是个扫把星,本小姐见到你就从来没有顺心过!敢撞本小姐的轿子,本小姐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一见这情形,顿时双目晶亮来了兴致,一个胸无点墨懦弱无能的白痴,一个刁蛮任性骄横无礼的恶女,闻名京都的白痴小姐碰上了家喻户晓的骄纵恶女,定会上演一场任人鱼肉玩耍戏弄的把戏吧。这漫长的排队等候是多么无趣又无聊,突然来了这么个大乐子,众人自然乐见其成,就差拍手叫好了,纷纷不约而同让出一定空间,闲闲的一副悠然姿态抱臂等着看好戏。
风雅楼二楼上,临窗而坐一名男子,其身后如不动寒松般侍立着一名黑衣劲装侍卫。
那男子身着一袭月白锦袍,水蓝色软锦织缎柔和明净,袍子上银墨双线交错织就凄艳荼靡,一条淡紫色描纹竹叶的碧玺玉带紧束精悍腰身,更显得窄腰精炼有型。
薄如蝉翼的银质面具扣在脸上,只看见一张细薄如线的嘴唇红若含丹莹润光泽,微微上扬的唇角似笑非笑,透着一股子邪气、魅惑。那双如深海般琉璃璀璨的瞳眸,蓝光幽幽深邃诡谲,寒澈的眸底似风起云涌暗藏精芒。
他慵懒的斜靠在窗棂上,侧头俯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神容犀利冷冽,修长玉指不松不紧得把玩着一只琉璃玉盏,指腹轻轻摩挲杯沿,阵阵醇香的酒气盈盈弥漫让人心迷神醉。
“主人,楼下那女子好似是那天……”黑衣侍卫轻声开口。
神秘冷冽的银面公子淡漫的一挥手,戛然止住了黑衣人的下文。
他的目光始终从未离开过窗外,幽深蓝眸波光粼粼,淡薄如水的唇角稍微上翘了一点,带着一股子邪气和慵懒,清冽磁性的嗓音沉缓幽幽透着无法抗拒的威严:“你只管看好戏就成,莫要多嘴。”
“是。”黑衣人身形一颤,愈加恭敬谨慎的静立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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