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结深恨太后病恙
作者:贺兰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10

“沛沛呢?”我急忙走下廊阶,全身上下像被塞满棉花,女儿,竟然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

“沛沛呢,她去哪里了?”

“主子……”

我捂住胸口,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往外面连跑好多步,抬头仰望周周围围的屋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高墙大院层层守卫的王府,怎么我的女儿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主子,”梅兰回过神,走到我身边道,“是有人抓走了格格。”

我看着东东脖子上套绳被生生划断的痕迹,突然想到某些东西逃不掉就是逃不掉,有人不愿意放过我,所以要一次一次拿我最深爱最在意的人来威胁我,伤害我。

“呜……”东东趴在地上甩了甩尾巴,我叹气道:“派人去找王爷。”

“您……”

我攥紧手帕往府门走,默默道:“这一次,我拿命换。”

那人来得快去得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沛沛掳走,甚至好多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方才发生了何事。走着走着,东东垂头踩着水跟来,它耷拉着小脑袋,似乎知道小主人遭遇不测,闷闷的边走边“呜”。

“四福晋!”走到府门遇见刚好赶来的于颂贤,他紧锁眉头,劝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能乱来。”

我憋住眼眶里满满的泪珠,摇了摇头。

“四爷……”

“不要劝我,”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个晖儿就够了,再让沛沛,我受不了。”

“难道福晋知道是谁动手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

“好,”于颂贤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福晋在府里等着,我这就去救格格。”

“让我和你去……”

“你不能去。”胤禛铁青着脸擎着马鞭进门,吩咐道:“于颂贤和性音会去,你必须在府里安安分分呆着。”

于颂贤领命出门,胤禛冷冷往王府深处走,我盯着仓灰的天和砖,错愕无比,暗攥拳头的手劲松去,生了根般站在大门台基,眼泪成河。东东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我的裙子,安静地趴在我脚边,陪我枯站。我脑海里起初是沛沛一个时辰前玩狗和鸭鹅的模样,然后一片空白,如同荒芜雪景,惨淡无一物。

站了不知多久,风儿把脸吹得冰凉,平静一上午的天又开始滴滴答答的淅沥,肩膀搭上一件宽宽松松的披风,胤禛用沉厚的声音道:“乖,回去吧。”

“我要等着孩子回来。”

“相信我,沛沛不会有事的,”他捧住我冰冷的脸,“她有你,也有我,我是她的阿玛,是她头上顶的天,是她脚下踩的地,我不会让女儿出丁点事情的。要是胤禩敢,李显祖敢,即使是动了她一根毫毛,我都会让他们全家来赔。”

“胤禛,”我再抑制不住那痛苦的惶惑和猜想,埋在他胸口道,“陌离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跟我作对,拿什么都行,为什么要拿沛沛……一个四岁的孩子,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卑鄙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取我性命,也不及伤害沛沛让我恨他恨得多。”

“放宽心,”他摸着我的头发,“没有人能伤害沛沛,伤害你。这一切,是胤禩在逼我,逼你。娜娜,你做得很好,你做到了仁,也做到了义……”

“我仁至义尽如何,就是因仁至义尽,才每每落到别人先在我们头上下刀,”我直起身子,抹干眼泪道,“我时常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时常想,该怜谁该救谁,如何改变一些东西,为你,为我,博回一点好名声……这么多年,我看了这么多事,经历这么多生死,甚至还在大哥、在二哥,在很多我不该参与不该掺和的事上瞒昧了自己良心。三福晋说我心里毒没错,雨媛说我心里善也没错,可我自己清楚得很,累才是真的。陷在这个漩涡泥团,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没有人能不累,我明白我操心的东西太多了,我一步步被逼到这里,过了几年平静日子,眼下又站在了悬崖边。若非沛沛,我愿意糊涂,愿意,为陌离保留一些些稍好的境遇,但是你们各唱各,当我悬着心挂着心又想仁又想义时,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对我仁愿意对我义。我怕痛,你们就拿刀子捅,我爱沛沛,你们就拿女儿斗,总之是没一人肯为我略歇歇的。”

“娜娜,”胤禛激动地握紧我的手,“你要相信,我是愿意为你歇,为你仁为你义的。”

“我知道,”我反握住他的手,“若你还拿刀子捅我,我这一辈子就算白活了。”

门庑外秋雨丝丝媚,胤禛将深沉的目光挪向雨帘后大朱红照壁,怅道:“放心,没有白活,不会白活,我心里有谱了,没人动得了沛沛。”

在胤禛的安抚下,我下午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下。冷热适宜,我还是睡得不安稳,迷糊糊的老梦见屋里有人走来走去,还听见小黄狗东东蜷在床边打鼾。饶是觉得自己睡不沉,醒来还是到了申末酉初。

天完全黑定,雨依然轻飘。裹在被窝舒适温暖,起身时凉风一钻,捂着鼻子痛痛打个喷嚏,绾玉急端铜盆进来服侍我洗脸,说:“饭菜热着了,马上端进来。”

又一个掌灯时分,廊檐、屋里都在上灯,我穿鞋下床,听到哪里吧唧吧唧舔盘子的声音。绾玉道:“这小黄狗真怪,玉儿和梅兰赶了它两遭儿就是不出去,从主子歇下起就陪在屋里,睡醒了也怪乖的,一声不发,像是生怕把主子吵醒。”

我没心情用饭,取下披风披到身上,走到廊檐看肃穆安静的王府。东东吃完饭,缩着尾巴磨蹭到我身边,趴□子,闷闷不乐地“嗷呜”一声。

我低下头看这才几个月大的小狗,道:“没有沛沛,你也觉得无聊罢。”

“呜。”

四角宫纱灯映照下的院子,飞速跑来一盏灯笼。我缓缓看过去,还以为有好消息传来,结果是弘时。他额头上满是汗水,焦急问:“妹妹出事了?”

“三爷,”边上绾玉小声提醒,弘时懊恼地踢了地上泥水一脚,道:“什么时辰的事,派人去找了么?”

“找了,”绾玉道,“王爷已经命人满京城找了。”

“阿玛,哎,”弘时极其生气地想要发胤禛的牢骚,看到我神情落寞只好叹口气,走上来抓住我的衣服安慰,“额娘放心,阿玛一定会把妹妹找回来的。”

“也许,”从早到晚,没有孩子丁点消息,我拍拍弘时的手,心事重重地往外面走。

下了一天的雨还在断断续续,弘时叫了声“额娘”被绾玉止住,我感受飘在头发脸上的冰雨,低着头漫无目的地沿中轴线一路前行。郁结沉沉压在心头,耳边细小的踩水声告诉我东东又跟来了,我苦苦一笑,说:“沛沛比不上你乖。没出生就是个急性子坏脾气,老打额娘的肚皮,才不管额娘年纪大不大,心情好不好,想出来哧溜一声就自己爬了出来,把额娘阿玛慌得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福晋,福……”高福儿迎上来,面有难色试探叫我两声,又乖乖住了口。我看见他的影子,收敛住脸上莫名的笑和泪,冷静道:“说。”

“是这、这样的,宫里让您进去伺候。”

我心里顿时又是恨又是疼,问:“现在?”

高福儿捣蒜般点头,“现在,三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八福……”

“我不要听别的福晋,”我挥手打断他,“我只想知道又出什么事了,他们还嫌我不够烦吗!”

“福晋,”高福儿很难做人,越发弓着背跟在我身后说,“是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安了,宗室福晋诰命夫人们都要进去伺候呀。”

“太后娘娘?”

“是。”

“仁宪皇太后,皇阿玛的嫡母?”

“是……”

大晚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进宫家里什么事都得放下,就是女儿丢了也要放下!我恼火地把手上镯子一扯,猛地摔碎在地板,掩面大哭着往万福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