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陈容肚子还饿着,厨房端来一碗西湖牛肉羹,入口滑腻清香,甚是美味。陈容配着饭吃了一碗,肚子便也饱了。哪料着凤南晚上就来回消息,将这件事情办了。 赖三不认得字,白布上的供词,是别人帮忙写的,下面有个脏乎乎的手印。陈容一看,虽然意料之中,但是也心中一凉。 小如认得几个字,看在眼里,险些气破了肚皮。方家派赖三捏着女子小衣造谣,指望着退亲,再去娶那尊贵的牡丹小姐。上次方珣宇来时候,岂不是还是情意绵绵? 陈容软软靠着一个枕头,隔着轻纱,也不太看得清楚凤南的样子。她心中嘀咕,这个二掌柜好快的手脚。自己也不过是想若赖三造谣,自家人能拦住这泼皮。哪里想着凤南已经下手将赖三办了。虽然知道赖三发作就是这几日,倘若方家还没找上他,岂不是闹了笑话。 凤南不知道陈容心里想什么,只看着二小姐端着一杯茶,纤纤手指抖个不住,莫非气得厉害。 “赖三打发他去了乡下,给了他银子,住处只有我知道。二小姐,你看这件事情办得行吗?”凤南见陈容不声不响,心中也犯嘀咕,更怕陈容心中太烦闷,气坏了身子。 陈容回过神来:“二掌柜办事真妥当,容儿不知道,怎么这么快让那泼皮招了。” “不算什么了不得,镇上捕快,我认得两个,将那泼皮捉来,在石头坊那儿一用刑,不消得两下,那赖三尽数招供,倒算他精灵,少受皮肉之苦。晚些时候,只恐怕就弄废了。” 凤南一双狭长凤眸一眯,说得轻描淡写,隐隐却有些寒凛之意透出来。看他样子秀美绝伦,哪里想得到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陈容心脏扑扑一跳,心想这可是犯法的勾当,前世她哪里经历过这阵仗。只是却又很清楚,司家发家,做这金银生意,眼红嫉妒的也不在少数。司家镇上风光后,明着敲诈,暗中使坏的,都是不在少数。司家若无些狠辣的手段,只恐怕早就被如狼似虎的眼红者分个干净。 再者方家用这样手段,又哪里说得上光明正大。 陈容心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禁不住便想着,这莫非就是黑白通吃吧。 “哪里想方家是书香门第,却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陈容不觉感慨。 凤南这事办得比陈容想得周到,赖三这么一捉,招了供,放在乡下,就是捏住了方家一个把柄,捏着方家的痛脚。 如今凤南却想,可惜小姐跟方家定了亲,真是退了亲不是,不退亲也委屈。 他心里这么想却不会说出口的。 “二小姐自然也不能让方家得逞坏自己名声的——”凤南便婉转着说。 陈容不言不语,算是应了自己暂时不能退这门亲。 “如今咱们扣着赖三,但只将赖三招的供送去方家,也让他们晓得莫要再弄什么鬼主意。”凤南想得也简单,如此劝陈容。 陈容却摇摇头,说道:“如此不成,方家若知道咱们和他为难,哪里容得把柄捏在我们手里。保不准又设计陷害,赖三只是泼皮,就算捉他出来指证,只恐怕没什么人信的。不如让赖三给方家送个口信,他赌钱输了,方家托的事情办不了,敲诈方家给银子,否则就将方家这恶毒心思扯出来。我想方家倒会缓一缓。” “二小姐考虑倒比我周到。”凤南轻轻点下头,眼眸凝光。他是江湖中人,样子虽然温雅斯文,平时待人也软绵和气,骨子里却是决绝狠辣,只是有时候,考虑的就不是那么周到。 “此事要一劳永逸,也有法子,就是有些不光彩。”凤南随即沉声说。 陈容如今算是领教,这个凤南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倘若要他出主意,则必然是寡毒,剑走偏锋。如今陈容仔细想想,靠着正道,如此局面对自己终究无解。她终于开口说:“还请二掌柜指教。” 这句话一说出口,陈容虽然有些惶恐,但是隐隐却有一种亢奋的感觉。陈容自己也暗暗惊讶,莫非自己骨子里有嗜血残忍的一面,只是她从来不知道而已。 凤南便将扬州城那边打听的消息娓娓道来了。 别看这些官宦人家,看似内外不通,要知道大宅院光鲜朱红大门里一些腌臜事难如登天,偏偏却有一类人肚子里就清楚这些门门道道。但凡替这些官家小姐说媒的媒婆,自有本事穿门过户,天生招风耳,有什么闲言碎语自然也都能听着。 司家做这金银生意,客源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靠媒婆介绍,打造结婚用的各种金银器物。当然中间自然也有提成的,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因为素来有交情,故此打听消息也方便。牡丹小姐来这儿,却原来自然有一段公案。 那布政使府中一名清客名唤金生,生得端是粉面朱唇,风流倜傥,却想法子勾搭上牡丹小姐,心中勾动邪火,只巴望能娶了布政使的千金,一步登天。 却没想等那牡丹小姐珠胎暗结东窗事发之际,布政使却勃然大怒,寻了个由头将金生打死。他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可以说是扬州这儿的土皇帝。但是这白大人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巴望官升一级,哪里容得家里出了伤风败俗的事情,坏了自己官声。便算将金生打死,也容不得金生这苟且之事。 可怜金生一个俊秀少年,只因为心生贪念,反而坏了自己的性命。布政使为了遮羞,将夫人训斥一顿,此事便让白夫人料理。 陈容听了心中微微不屑,这哪里是看中方珣宇才子之名,只是送那一顶绿帽,给方珣宇戴,心中自然不屑。 “二掌柜的意思,莫非是将此事宣扬出去,让方家扯不下这张脸。” “金生死了,是死无对证,偏偏那牡丹小姐仍然留下祸胎。这牡丹小姐听说爱郎死了,心中悲切,发狠说了,腹中胎儿如若没有,自己性命也不要。倘若要自己顺了家里的安排,除非留下孩子,那她就不哭不闹。” 凤南说道此处,却也不以为然。牡丹小姐偷人不偷人,他本来也没多在意。只是这个牡丹小姐看似痴情,怎么就不想想,她要嫁的男人,就心甘情愿白养孩子,头顶绿云? 天幸她虽然遇到了方珣宇这个不要脸的,可却连累了自家小姐,真是自私可恶。 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凤南仔细想想,倒觉得情有可原,但是他以眼还眼,也莫怪他刻毒狠辣。 陈容听凤南说了主意,心中也如吃了一口凉水,手指一掐手心,却生生觉得疼痛。自己当真穿越到了古代,名声大过天,重过性命,自己不愿意,那也改不了这个处境。她现在不是旁观,是本来身在局中。 想起赖三那张供词,想起前世司容儿悲愤而死,陈容一咬牙齿,沉默了良久,总算轻轻的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