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攸禾本就打算去叫母亲帮忙,见她出来了,便赶紧小跑到蓉娘的跟前,撒娇道:“娘亲啊,您帮帮我们将这个油菜籽在锅里炒炒。”
蓉娘刚刚出来,正一愣神的当儿,却被女儿抱住大腿。低头看着女儿眼睛中烁烁发光的幽黑,蓉娘忍不住点了点头。虽不知道这个东西要干什么,但是看到三个孩子的一股热闹劲儿,蓉娘权当换换心情。许是长时间盯着绣样儿,看着那丁点的针脚穿来穿去,蓉娘的眼睛最近有时看起东西来都有些模糊了。毕竟比不得之前呆的苏府,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就会灯火通明,特别是大厅中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一整晚就那么发出璀璨的光亮。
而来到桃源村之后,虽说生活比较艰苦些,可是看到女儿日益开朗起来的性格,蓉娘的心中还是很欣慰的。便拉了女儿的手,走到那一堆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油菜籽跟前,蹲下身子,抓了一小把,闻了闻,一股清香味道蔓延鼻腔之中。
“这是干什么的?”蓉娘不禁问道。
这几个人里面就只有苏攸禾很清楚的知道油菜籽的用途,因此,当蓉娘问的时候,大牛和小猫都直直的盯着她,也想知道答案。
“娘亲啊,您先帮阿禾将油菜籽炒炒,过一会儿不用阿禾解释,您就知道了。好不好吗?”苏攸禾说着,还摇晃了几下蓉娘的胳膊。
蓉娘心中疑惑,但见女儿眼神中的坚定和一丝神秘,便也不强求,端起大簸箕朝着自家的灶房走去。
苏攸禾可不敢让母亲一下子就将这些油菜籽炒熟了。便仔仔细细的将炒的步骤和要点一一叮嘱母亲。
蓉娘感到不可思议,女儿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东西的?先前在府里的时候,只知道女儿不爱说话,每次,无论她自己怎么逗她,她都保持一种不属于小孩子该有的深沉。可是如今,阿禾的改变还是或多或少的潜移默化着蓉娘心中女儿的原本形象。
但是,蓉娘还是暂且将这满腔的疑惑付诸于心中,暂时压着,待到晚上好好的盘问阿禾一番才是。
蓉娘回过神之后,便按照阿禾的说法,将石材家里闲置不用的锅和大牛搬了过来。本来这炒籽是要用夹层锅的,可是古代并没有这种锅,只得用一口大锅不停的翻炒着。
炒籽的时候,必须加入草灰或者细砂的,可是苏攸禾也去了这项,这好不容易洗干净的油菜籽,若加了草灰岂不是又弄脏了,而这细砂放在夹层锅中还行,若放在这个底薄边厚的大锅里面,岂不是和油菜籽混合,又得挑挑拣拣半天。
因此,这炒的火候是极其重要的。苏攸禾又让大牛哥帮忙将后屋捡的的稻草搬过来,先起了火,待锅烧热点了,才让母亲将油菜籽倒了进去。开始炒籽的时候,火力可以稍微大些,但是也不可太大,免得下面烧焦,灶里的火候是苏攸禾亲自伺候着,这火候比起翻炒更是难度大,太大了,薄薄的底部就会迅速的窜出火花,太小了,半天也油菜籽没有火候。因此,苏攸禾便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就是每次烧上一小把的稻草,待锅热了,又赶紧用火棍拨开,如此这般,渐渐的也就不需要加柴了。
蓉娘双手握着一个大铁勺,不停的翻滚着,可能是太柔弱,身子骨刚好,这一折腾,便又咳嗽起来,气息紊乱起来,只搅拌了几下,便弯腰使劲的咳起来。苏攸禾赶紧让小猫姐帮忙看灶火,又让大牛哥不停的翻滚起来。
使劲安慰娘亲,想要扶她去屋里。可是蓉娘死活不肯,苏攸禾个子小,只是拽着衣角,也不起作用,加上母亲说在旁边看着大牛翻炒,免得炒焦了。苏攸禾也不再勉强,便点了点头,又赶紧反身回去亲自看火候了。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在蓉娘的指导下,锅内又菜籽的咋裂声,苏攸禾赶紧将灶里的火用草灰压住,让灶里冒出温热的气息熏烤着大锅。苏攸禾又让母亲看了看籽的生熟程度,在锅里的油菜籽温度达到大约115~120℃的时候,又自己捏了一点,使劲的搓碎之后呈金黄色时,这才赶紧让大牛将油菜籽刮到了大簸箕里面。
蓉娘这时候已经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清幽淡香的味道,一股如抹春风的翠香味儿,正徐徐的进入到每一个人的味觉里面。蓉娘似乎有些明白什么,捂住胸口的手揉了揉之后,便拉住苏攸禾问道:“阿禾是不是要做菜油呢?”
苏攸禾神秘的一笑,却打哈哈道:“娘亲过一会儿就知道了嘛。还有,娘亲,您先歇着,后面的事情,我们几个做就行了。”
苏攸禾待油菜籽正当脆脆的时候,接下来就是磨碾了。可是没有机器迅速的磨碾好,只得找来一个石磨。这个石磨其实称不上石磨,由一个大铁锤和一个深长的厚铁坛子组合而成的。就是这个东西,还是大牛的爷爷偷偷藏于竹屋书架后面的角落的,那次苏攸禾将书弄掉了,爬到书架底下找书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东西,开始时不认识,后来母亲说这就是石磨,她便知道了。
苏攸禾端不动大簸箕,只得再次让大牛哥帮忙将里面的油菜籽倒一些到铁坛子里面,然后又请大牛慢慢一上一下的砸起来。这一阵一阵的脆响,回荡在山间,竟然煞是清脆悦耳,似浑厚的的钟声般余音不断。
中途,二牛和石材同时回来了。二牛手里拿了一个棉布包,轻快的一蹦一跳的跑了院子里面。而石材大背篓里面竟然是满满的一背篓小白菜,手里还提了一只野鸡。
孩子们见状还是大笑起来,冲着跑过去,接过了石材手里的东西。
这一下子六个人都聚齐了。这油菜籽在大牛和二牛的轮流当中一下子砸成了沫。在砸得过程中,苏攸禾将一些粗糠放于石磨里面,随着一起磨。然后进行蒸坯。这个依然是复杂程序,头坯大约两分钟,冒清气之后,再继续蒸二十五分钟。切忌在蒸的过程中要不断的往锅内加水,以补充因为蒸汽散发而造成的损耗。
最后就是包饼压榨了。想必去过重庆的人,在重庆瓷器口那里都会见到两个光膀子的人一上一下的敲打白糊糊,看起来黏黏的东西,这个就是重庆特色小吃泡耙,放些蜂蜜,撒些糖,之后就会成为一个可口的泡耙。而这将油菜籽包饼,几乎和制作泡耙是同一个方法,都需要将蒸坯的油菜籽均匀的敲打分散包饼,集中装榨,包饼要快,而菜籽饼要踩紧踩平。其中包饼以散草为好,随后开始轻打,勤打,就像重庆泡耙的制作方法了。
然后使饼迅速压紧,出油后轻压,勤压,大约一小时之后,油大部分榨出,重打、慢打,加大压力,这三个动作连续做上几次之后,第一次,三个小时就好了,基本上就可以整出90%的菜籽油了,然后进行第二次敲打四小时之后,放到第二天早晨直接让出榨,这时候,要放在通风的地方,最好盖上一些麻袋。
就这样子,后面两道程序都是在石材的大力支持下完成了,而当第一道出来的菜籽油之后,那股香味迅速蔓延着整个院子。
苏攸禾被三个孩子围在当中,第一次,为自己的成果哈哈大笑起来。
(备注:本书磨碾菜籽油的其实不叫石磨,而叫“jiangwo”,因为这在陕西属于土话,并没有要求的字型,因此,便用石磨代替这两个字了。其实,说白了就是农村人一直用的那种重铁制作,却非常轻便的类似于圆形的小坛子加上铁锤子了,这在本文中有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