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东面的新墙河好像还没有醒来,在这上游还没建水库的日子里,新墙河足有白多米宽,两岸水天一色,一点霞光也没有透射过来,两岸群山蜿蜒起伏着,将一片片浓郁的墨绿色无休无止的向两岸延伸着。
潘杨带着这十余人的小队伍沿着新墙河南的河堤行进着,这里避开了两条大路,只有渔民偶尔会经过这边,在行军的隐蔽性上有着保障。
潘杨和刘能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经过一夜的行军,队伍已经被拉到了距离新墙河上唯一的渡口公田镇不到十里地的位置了,当潘杨接过刘能手里的望远镜,四下一望,就看到了公田镇外繁忙的渡口,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他妈的!这原来坐车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靠脚丫子来量可真不是个事啊!杂种操的‘臭耳朵’,到时候让你尝尝潘爷爷手里的重机枪和迫击炮吧!
“保安队!”
刘能用手一指东南面树林里钻出来的几个身穿保安队制服的男子,小声的说道。
“隐蔽!”潘杨一把抓住刘能躲进了大堤边的灌木丛里。
本来,潘杨已经派刘能事先侦查好了,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也为了防止保安队与土匪勾结,顺着大堤再往前走就到了花果园,那里有不少的渔船,可以不经过公田的渡口直接过河,过河后就进入了山区,也就到了无人把守的地方了。他妈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保安队。
黎明时的大堤边上静悄悄的,鸟儿停止了鸣叫,各种野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四个身着保安队制服的家伙踩着厚厚的芦苇,边走边在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我操他潘家祖宗十八代!”
“就是!这潘家人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和咱们大云山做对,这回老子非剁死他们几个。”
话音远远的传来,靠着高达32点的探察能力,潘杨将这几人的对话尽收耳底,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这些人不是保安队员,都是大云山的土匪,难怪派出侦察的刘能和潘志没能发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四人中一个为头的扛着一把大刀,抬头看了一眼大堤旁的一颗小树,咕噜了一句道:“就是这里了!”其余三个土匪悄悄的举起了手中杂乱的步枪。
“莫动手!”
只听得一声怪叫,从大堤的转角处跳出了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四个穿着保安队制服的土匪冲上去将举着双手的蓑衣男子给围了起来,那男子好像刚刚睡醒一般,慢慢的放下一只手揉着眼睛道:“弟兄们莫动手,我是虎爷派来的,船就在旁边港里湾倒起,么子时候都可以用!还有两个撑船的也在里头。”
“动手!”
潘杨就像突然跃起的豹子,飞身从灌木丛中跃起,从腰间拽出了MP38,“哒哒哒!”的一梭子子弹就横扫了过去,枪口扫射之处,子弹切断了一个土匪的脖子,哼都没哼一声就仰躺在了地上。剩下的一个“哇”的一声转身就跑,潘杨压低了枪口,一个三发点射,打在了他的后背,脚在地上蹬了蹬,便咽了气去。
刘能一个健步上去,从背后扑倒了为头的那人,横过他手中的大刀,一抹,就把这家伙的脑袋给切了下来。
一旁早已埋伏好的潘志端着MP38跳将出来,将剩下那个扔下手中步枪就要跳水的土匪给堵在了水边,一梭子打翻那正要反抗的土匪之后,吓傻了的蓑衣汉子两腿打着摆子,裤裆里面早已湿的透透的了,动也不敢动那么一下。
干净利索,潘杨两眼一翻,对着刘能作了个鬼脸,刘能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大刀。
“长官!船上还有人。”
潘杨把手一挥,身后赶来的武装家丁们呼啦啦的就冲进了大堤边的芦苇荡里,不一会就从芦苇荡里摇出了三条能乘二十多人的大船,船头上跪着几个同样身穿蓑衣的精壮汉子。
“上!”潘杨、刘能和潘志押着剩下的蓑衣男子就上了靠过来的大船。
上船后潘杨示意将船撑到河道中央,然后将那蓑衣男子押了过来。
那蓑衣男子早已魂不附体,在被押到潘杨面前之后,双膝一软便跪在了船板上面,磕头如捣蒜般求告道:“军爷,军爷,不管咱们的事啊,这是虎爷交待下来的,虎爷交待下来的……”
或许是之前的血腥一幕将蓑衣男子吓坏了,潘杨从如语无伦次的蓑衣男子口中毫不费力的就得知这三条船是公田镇一个名叫成老虎的人让放在此处,负责接送一批保安团团丁过河之用,蓑衣男名叫周阿根,是本地的船夫,另外几个船上的船夫也俱都不知情。
“这成老虎是什么人?为何会派人再此接应土匪,难道说他是为土匪做事?”
潘杨挥手让人将这周阿根带了下去,转身向刘能问道。
“成老虎大名叫做成万金,是公田本地的大地主,家中良田千亩不说,还包娼庇赌、贩卖鸦片、军火,是巴陵县的一霸,两个儿子一个在保安团当团副,一个在**里边当连长,算是巴陵县一等一的人物,在官面上、江湖中都有极大的势力。那臭耳朵说是巴陵县最大的股匪,可比起成老虎来,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成老虎不可能为臭耳朵做事,臭耳朵帮成老虎做事还差不多。”
刘能一边活动着刚刚用力过度的手腕,一边一本正经回答道。
潘杨甩过一根烟给刘能之后自己施施然的点上一根道:“这么说来,这成老虎倒是咱们的一块绊脚石咯?”
刘能凑过来一起点上烟后将大刀插在了船板的缝隙里,猛吸了一口道:“不错,这成老虎原本就和臭耳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干的是坐地分赃的行当。再说了,长官你这回可是犯了他的大忌了。”
“哦!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刘能看了看侧耳听了听,发现船外无人走动,随后小声的说道:“长官,承蒙您的看重,刘能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出门我可就不认账了。”
潘杨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沉声道:“你且说来!”
“潘家在巴陵落地生根已有几十年,可毕竟是外来人,长官你有所不知,这湘北三县里头,巴陵县这军火、鸦片生意早已被这成老虎经营得是铁板一块,汉阳造到汉口提货是十五块大洋一杆,到岳州也只卖三十,可一进这巴陵县,就要八十大洋,至于进口的毛瑟、曼利夏、水连珠就更不用说了,没有百八十大洋问都不要问。长官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不知走的什么门路弄来了这些军火、物资。那日在黄沙镇一亮相,这成老虎就定能得到消息,他视这军火生意为禁脔,如何不来与你为难。他在各乡各镇,各个大户人家里头均有眼线、耳目,一旦发现私购了军火,轻则派保安团上门查扣,重则勾结土匪破家灭门,咱们这队伍里,怕不就有他的探子……”
潘杨听刘能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触犯到了这垄断企业的利益所在了,而成老虎这垄断企业,还弄的是官商匪一家亲的勾当。
“如此说来,谁最有可能呢?”潘杨看刘能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于是试探性的问刘能道。
“这队伍里头,刘壮两兄弟、刘平、刘鲁、刘干等八人是我房下兄弟,人品我可打得包票无事,外姓人里头周安、王虎两人自幼为老爷收留,恐也干不出这吃里爬外的勾当,另外四人里头,有两人是中洲本地的农户子弟,也算是忠厚老实,另外两人却是此次新招之人,恐怕就不好说了。”
潘杨听刘能这么一分析,然后再一细想。果然这一票武装家丁里头,一个叫方五华的还有一个叫做周佳民的平日里就不怎么合群,一帮刘姓子弟也不怎么待见这二人。除了训练之外,两人常躲在角落里边嘀嘀咕咕,行军时又不时的落在队伍后边,一副颇为鬼祟的模样。虽说不排除自己有先入为主疑邻盗斧的可能,但刘能说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可这又会不会是刘能排斥异己的做法呢?
潘杨看着跃跃欲试的刘能,心中暗叹:“这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己这小小的队伍里面,还真他妈的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啊!”
“那依你看来,下一步如何行事?”
“兵分两路,我三五人连同这方五华、周佳民一路在明,长官和潘志带其余人一路在暗,这二人如有异动,我便料理了他俩!也能给长官争取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刘能边说边做了个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
潘杨闻言心中一动,当下道:“好主意,我们便分兵两路,不过人这人员编排的却要改上一改。我和潘志两人一路,你带其余弟兄一路。”说完不理一脸错愕的刘能,提起放在脚边的两支枪来,对着远处的潘志一招手,随后跳下小船上岸道:“刘大哥,一路多保重,我二人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