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夜访
作者:未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16

夜渐渐深了,春日里的寒意越发的浓烈,虽有半弯月亮挂在天际,却依然朦朦胧胧的,仿佛笼罩了一沉如烟般的薄雾。请用 WwW.Txt6.NeT访问本站用挑子微微挑了挑烛心,原本就薄弱的烛光咻的灭掉,我起身将关上的槛窗推开半扇,便有淡淡的月光透着窗纱筛进来,隐隐约约映照出了床榻上阮暨岑俊美的轮廓。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险些让我失神。伸手拿过一旁的墨色斗篷披在身上,用大大的蓬帽遮住的容貌,闪步没入月夜之中。

借着微薄的月光,穿梭在庭院之中,三月里的春色,万物生光辉,连在深夜亦不逊色。初开的梨花、玉兰在月光之下影影绰绰,有风吹过,便见得花瓣簌簌落下。我避开脚下还娇艳欲滴的花朵,拐弯闪入了一旁早已为我开启的角门。

后堂里还微弱的闪着烛光,从门缝里亦是透着微亮。我轻轻的推门而入,揭开了头上遮面的斗篷,微微一笑道:“让魏大哥久候了。”

魏锦回我淡然一笑,说道:“嫡福晋来得准时。”

我轻轻弹开来时落在斗篷上的花瓣,抿嘴笑着说道:“亦是魏大哥给的睡药剂量准确,王爷喝了尚无一盏茶的时辰便睡得沉了。”

魏锦但笑不语,递过茶水给我。我垂眸一看,盈盈回他一笑,君山银针素来便是我最喜欢的。饮了一口,方问他:“魏大哥可知芸儿今夜造访之由?”

“嫡福晋可是为了雄黄毒的事?”魏锦微微沉思片刻,遂道。

我放下手中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手腕上莹然生光的白玉镯,淡淡说道:“若仅仅是雄黄毒这般简单,魏大哥亦不会要人三番两次的暗取蜜偲香了。”

魏锦闻言并不意外,似若意料之中般的浅然一笑说道:“可是问题并非在于蜜偲香之上。”

我自顾自的依旧抚摸着腕上玉镯,似笑非笑道:“在皇后赏赐蜜偲香的当日,芸儿便已经让曾大夫为我看过了。”

魏锦微微蹙眉,片刻才道:“嫡福晋……”

我生生将他打断,盈盈笑着说:“无人之时。魏大哥还是唤我芸儿吧,这规规矩矩地称谓反倒是显得生疏了。”

魏锦稍稍一顿,遂道:“微臣不敢逾越。”

我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槛窗边。背对他道:“芸儿如今本就该唤你一声姐夫。只是有旁人在时少不了许多顾忌,你我二人之时。何必还在意这些虚称?”

魏锦似乎还是有所顾虑。默声不语。我亦不做勉强,回眸一笑道:“再不是,魏大哥还是如以前那般叫我二小姐?”

魏锦轻笑,思索了片刻。遂对我点点头。

窗下一本正开得鲜艳的蝴蝶兰吐着袅袅香气,透着窗纱扑入鼻间。庭院里几本初开的梨花与垂丝海棠在月光中犹如亭亭玉立的女子一般,随着吹拂的风翩翩而动。花朵亦是飘飘而下。不由心中有感而道:“‘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便是这和风淡荡的春分,亦有春色催花之时。”我微微顿了顿,自袖口取出一物,递给魏锦,道:“除了皇后的蜜偲香,芸儿还得了淑妃的赏赐。”摊开掌心,赫然是当日淑妃赏赐的那支粉玉鸳鸯簪。

魏锦微微一怔,遂将视线放在鸳鸯簪上,蹙眉问道:“二小姐怀疑淑妃娘娘?”

我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支簪,除了淑妃,皇后亦是碰过的。”当日前往淑妃寝宫合奏《广寒相思》之时,鸳鸯簪方在秀髻里好好戴着,便是音瑟殿外两个太监起了纷争,出去时人多繁杂亦是被撞了几下的,不知发簪可是那时掉了去。后来细细回想,那两个小太监甚是眼生得很,仿若是之前未曾见过的,何以那日忽然起了纷争?我与淑妃同去,仅剩了皇后独留殿内,第二日琴弦忽断,可是被她做了手脚?倘若真是她做,她又何以断定我与淑妃不会再奏上两曲,若是这般,岂不白费心机?我想了想再道:“淑妃复得荣宠,想必并非皇后所愿。”

魏锦颔首默然不语,似在等我接着再道。我亦不再拐弯抹角,继续说道:“芸儿想知道,淑妃昔日是如何失宠的?”我亦是不绕了他的想思,端起檀木香几上的君山银针缓缓饮下一口。

魏锦默默思索片刻,抬首与我对视,正色道:“淑妃册封为‘淑’,皇上亦曾亲书她为‘贤良淑惠,软玉温香最佳姿’。淑妃素来喜静,好似与人无争,与宫闱各数娘娘大有不同,甚受皇上宠爱。多月前,宫中御医查出怡贵人腹中孕有龙种,胎象却极不安稳,虽日日为她煎服安胎之药,腹中胎儿却仍然未能保住。后来才检查出怡贵人滑胎是因麝香之顾。亦从淑妃赠送怡贵人的滋养膏中提炼出麝香的成分。麝香的剂量虽不至于直接导致怡贵人滑胎,却也惹得皇上龙颜大怒。”魏锦顿了顿,随之再道:“而宫中曾收到淑妃赠送的滋养膏的娘娘不止怡贵人一人,皇后亦在其中。”

我端然起身,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将手中粉玉蝴蝶簪交到魏锦手里,浅浅笑道:“芸儿谢魏大哥对我不做隐瞒。”

魏锦忙道:“微臣只是讲明事实而已,二小姐何以言谢。”

我说道:“此簪暂时由魏大哥替芸儿保管,此事便有劳你费心了。”我想了想,看着魏锦问出了纠绕了我多日的忧虑:“魏大哥可能再对芸儿坦明一事?”

“二小姐可是想问魏锦王爷是被何物所伤?”魏锦浅然一笑,反问我道。

我回他一笑,点了点头。

魏锦微微蹙眉,方道:“王爷乃是被匕首所伤,全身共有九处伤口,每处伤口都伤得极深。而且,据伤口形状看来,王爷并非被他人所伤。”

魏锦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得我怔怔不知所措。他竟是被自己所伤,究竟为何?有几处伤口甚至深能见骨,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许久方回过神来,双手已是冰凉。我垂下头,道:“今夜劳烦魏大哥了,芸儿改日再来探访。”

魏锦亦是未做言语,默默送我出了角门。我依旧用披风遮着面,忧心忡忡的往回去。本该沿着小路绕行的,却因心中有事而到了正门处。春瘟之气尚未全祛,门外仍有兵士把守。方见大门好似敞开了缝隙,透过缝隙看去,一袭刺眼的明黄之色陡然映入眼帘。我不由一时心惊,避入树影之中。等了片刻并未有所动响,方再探望而去,只见得一些寻常兵士矗立在外,想是自己方才眼花了。遂回身往小路走去,只余下幽静的月色疏朗,花枝影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