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时分,车马到达了西山大营。
蔡桓将军早带着几名副将迎候,连带马车与随行的十二卫一起进入大营,直接安排在大营中的一座院落。这是座独院,在虎啸堂后方,凌慕寒当年奉旨在此练兵时便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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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车上下来,凌慕寒立在院中,能听见遥远林中的微风与夜鸟轻鸣,回忆起曾经的年少,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踌躇满志,似乎、全都遥远了。
“将军,请入内休息。”蔡桓一面说着,一面借着灯光打量他身侧的人。这回她是穿着女装跟随,丝毫不是丫鬟的装扮,若非知道,真以为是哪家小姐。不是因为相貌,而是那神态。
“隶舒,你将东西打点好。”凌慕寒吩咐着,步入堂中。
童筱意猜测,他们可能会半夜出发,而且是快马兼程。那些携带的东西,都将重新打点,由马来驼运。从这里赶往边关,路途可不近,这将是一条艰苦的行程。好在她有心理准备。
“童筱意!”在她发呆的时候,凌慕寒喝斥了一句:“还不进来!”
“来了!”她赶紧跑进去,正巧有小兵端茶,她接了过来,奉给他。
蔡桓坐在下首,道:“将军尚未用晚饭,末将已命人准备了,马上就送过来。用完饭,将军暂作休息,末将先告退。”虫
“嗯,蔡桓将军辛苦。”凌慕寒微然点头。
等着蔡桓走了,晚饭也摆了上来,自然不如将军府。童筱意忙着摆筷子摆碗,服侍他吃饭,他却是显得满怀心事,举筷很慢。
“童筱意,盛饭来,坐着吃。”他蓦地张口。
“谢将军大人。”她毫不推辞,捧了碗就坐在他对面,胃口极好的大吃起来。
听她吃的欢快,凌慕寒特意提醒:“多吃点儿,吃完了赶紧睡觉,夜里要赶路。”
“嗯!”她清楚。虽然她会骑马,骑得也不错,可没有试过连夜奔驰,真怕到时候受不了。
※沈府,后宅。
夜色阒寂,宅中人陆续安睡,灯盏熄灭。一抹黑影鬼魅般掠过,悄无声息的潜入一间房内。
“沈侍郎睡意安稳呐,教人羡慕。”邪冷的嗓音乍起,在静谧的房中清晰恐怖。
沈衍清猛地坐起身,刚起的睡意瞬间惊散,望向房中出现的黑影,略有不悦:“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不能来府中见面吗?”
“他们今夜便要出发,还不算十万火急吗?”黑影冷笑:“说起来,我不该着急,该着急的是你家公子才对。我还以为你家公子会有好计策,想不到,竟眼睁睁看着他们顺利出行。真不知今夜你家公子是否也像你一般睡得安稳呢?”
“你真觉得旋皇子能被带回来?”沈衍清十分质疑,毕竟凌慕寒失败过一次,而现在双目失明,又岂能有胜算?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凌慕寒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否则如何能得你们皇帝的倚重。我家主人可是再三交代,要盯着他。”黑影眸中闪动着冰冷,笑道:“凌慕寒一旦离京,我也没必要留下,让你家公子别忘了合作之事。”
“你要怎么做?”沈衍清知道他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长途跋涉,辛苦无趣,我自然得为他们找点乐趣。”黑影一声冷笑,随之消失无踪。
沈衍清望着沉寂的黑暗房间,想到那张总是娇憨笑着的脸,想必她也随着凌慕寒出发了。如此一来,难逃噩运。想着,觉得很惋惜。
※将近子时,童筱意睡得正香却被人拍着脸叫醒。
“将军大人?”她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到他满眼清明,不禁问道:“将军大人没睡吗?”
“起来洗脸,要出发了!”凌慕寒哪里睡得着。
“哦。”本就没脱衣服躺着,爬起来洗了把脸,尚在打哈兮,迎面就有件黑色大披风扔过来盖在头上。抓着披风,满脸疑惑的望着他。
“披上!”凌慕寒甩出两个字,没多余的解释。
“谢谢将军大人!”童筱意笑着不问。
蔡桓从门外进来,禀道:“将军,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凌慕寒对着童筱意招了手,出了院子,外面已然备好了马。
“童筱意,上马!”
“哦。”她将披风系牢,登上了花隶舒牵来的一匹黑色骏马,随之凌慕寒跟着跨坐而上,双臂将她抱在怀中。
微然吃惊下本想询问,可转念一想,明白了。他眼睛不便,在陌生的道路上策马驰骋仍旧是危险,而她会骑马,身量小,体重较轻,是最适合的“眼睛”。
随之,花隶舒带着将军府中的十二护卫跨马,蔡桓将军带着两位副将,带路前往大营北门。在门外,两百骁骑军已然整装待发,一声令下,肃然启程。
夜色很静,通坦的官道上阵阵马蹄疾驰。
童筱意虽然没掌握着缰绳,可丝毫不敢大意,一旦马可能走偏,她就得纠正。不过,这个问题似乎不大,前面有人引路,胯下又是良驹战马,奔起来耳边风声呼啸,根本没有任何越轨的迹象。
当然,是在没有惊吓的情况下。
没有预料的情况出现了,一两个小时候,她开始犯困,然而在马背上颠簸怎么可能睡?结果,她开始打瞌睡,脑袋随着颠簸一摇一晃,最后更是不知不觉抱着他的胳膊歪着身子。
凌慕寒觉察到胳膊上一沉,登时脸色一冷,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能睡着!
“啪!”
童筱意的脑袋上挨了一下,醒了,迷迷瞪瞪的反问:“将军大人?”
“不准睡!否则我将你丢下去!”凌慕寒压低着声音威胁,马速丝毫没有减缓。
“好嘛!不睡就不睡。”拍拍自己的脸,她强打精神。
连夜快马奔驰,天色将亮时,两百多的人马便隐入山林。
他们此行是昼伏夜行,预计十天左右便能赶到边关,而每晚的行程都有计划,扎营的地点也都早做了规划。这些骁骑军中的精英,皆是训练有素,一到地点便按照分工,扎营,做饭,而后休息。
将军终究是不一样,享受独帐。
显然是刻意的安排,花隶舒青竹与十二护卫相隔些距离护卫着将军的营帐,其他骁骑军隔的就更远些。这样的安排,即便将军在睡眠中有异样,也不会被其他骁骑军察觉。
“将军大人,我们去睡觉。”童筱意拖着几乎颠散架的身体,一看营帐搭好就要往里面爬。
“吃了饭再睡!”凌慕寒一把拽住她。
“我有东西给你吃,走啦走啦!”童筱意七扯八拽的将他拉进帐篷里,问花隶舒要了水囊,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纸包,递上去:“这是红豆糕,总比那些干粮好下口?将军大人慢慢吃,水在这里,我先睡了。”
说完一倒头就栽在垫子上。
“红豆糕?哪里来的?”凌慕寒追问。
“临走的时候,长天送给我的。”她眼睛已经闭上,听见他问,含含糊糊的回答,已经快要见到周公了。
凌慕寒眉头一皱,放下红豆糕,一把将她拽起来:“童筱意,你老实回答我,你真不认识长天?你若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你爱红豆糕?”
一下子被晃醒,童筱意委屈的发起牢骚:“哎呀将军大人,我真不认识他!再说,我又没说我喜欢吃红豆糕,我只是嘴不挑而已。我要睡了!”
凌慕寒手一松,她咚的倒下。
“不准睡!”凌慕寒又将她拽起来,问道:“你都记得什么?你是哪儿的人?从哪儿来的?”
“将军大人,你存心折磨我呀?”童筱意眼睛都没睁,打着哈兮,嘟嘟囔囔的回答:“我从天上来的,我是天朝人,现在要去会周公,将军大人一起去。”
一听又是疯话,凌慕寒松了手。
咚的闷响,她倒了下去,也没喊疼,抱着他的腰当枕头,酣酣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