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她们跟着沈帮主经水路回到了浙江。沈帮主住在太湖边的一座小岛上。四周全是水,而且地方非常隐蔽。远远看去,只见一片天水沧茫,岛上的情形却一丝不见。如果要到岛上,必须经过水面,可是一但水面有一丝动静,就会被岛上的岗哨发现。
到了岛上,只见岛屿虽小,却有一些小山。整个山庄依山势而建,绰约隐现。一条小石板路直通山庄大门。大门前还有一座气势恢宏的牌坊,上书四个大字:人间福地。
牌坊后面是一座三层高的木牌楼。沈三娘带领吕云惠和墨痕进入牌楼,一楼是大大的一间穿堂。转过一道黑膝屏风,便是大院。大院两侧有两道抄手游廊。通过正中间主路,直入正中穿堂。佩儿告诉吕云惠二人这是日常议事的地方,叫作“议事厅”。
穿过议事厅,便是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以作影壁之用。转过太湖石,便是内宅了。内宅共是两座相连的园林,内设房舍住宅。左侧靠外面的这一座园林是帮中几位管事的住所。里面的一座园林在右侧,较小,最里面是沈三娘的住所,外面是几处山庄内公用的房舍。里面的这一座园林又有一道单独的小门,这道小门是整座山庄的后门,通过向山的另一侧,也有一条石板路直通山下。这一侧山下已经到了小岛的边缘。设有一座埠头,也有几条小小的船只。是单为沈三娘和帮中内眷准备的。
沈三娘住在一座名为“望月楼”的三层小楼内。她有点疲惫的说:“二位姑娘,你们就住在一楼。”
吕云惠和墨痕忙答应道:“是。”
沈三娘又问:“你们可识字吗?”
墨痕说:“识字。”
吕云惠迟疑了一下说:“识字!”
夫人很高兴的说:“太好了。佩儿,先带她们下去休息去。这一路上你们也乏了。”
吕云惠和墨痕答应了一下,就跟着佩儿下楼去了。佩儿带着她们来到一楼最左边的一个房间说:“这个房间一直空着,你们就住这个房间。你们自己打扫一下,我去给你们准备被褥之类的。”
吕云惠忙说:“谢谢。”
墨痕也答应着:“姐姐费心了。”
吕云惠和墨痕进屋一看,房间内显然是没有住过人。到处都是灰尘。一张长长的平板床上,什么都没有。两面墙上都有窗户,窗户还挺大。吕云惠走到窗边一看,外面是一条小溪,远处是一座水上的八角竹亭。一条竹子小桥九曲十八弯,通到岸上。亭子上正有几个妇女做着针线活儿。
这时,门外有几个妇人嘻笑的声音,把吕云惠的视线收回到了房间内。这几个妇人一进屋,便有一个矮胖的妇人笑道:“呦,果然是天仙似的人物啊!”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妇人,竟然上来拉着吕云惠的手赞叹道:“看这姑娘,当真是极标致的呀!”
吕云惠和墨痕顿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称呼,佩儿正巧回来笑道:“大娘们,别把人家吓着了。当都跟你们辣子似的呢!”
佩儿把这几位妇人一一向吕云惠二人作了介绍,原来她们都是几位管事的老婆。有了她们的帮忙,房间很快就收拾好了。
收拾停当后,几位大娘便告辞各自忙去了。佩儿与吕云惠二人说起了闲话:“云姑娘,墨姑娘,你们知道吗?刚刚那几位大娘,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就说张大娘,她是咱们张管事的老婆,一手太极剑出神入画!”
这时墨痕担心起来:“佩儿姐姐,我这也不会剑啊、刀啊的,可如何是好呢?”
佩儿笑起来:“什么如何是好。没关系的,咱们帮里也有很多姑娘不会武功的。比如已故的蔡执事,他是咱们帮的帐房先生,他就不会武功,他的女儿也不会。不过,他的女儿手可巧了,带着咱们帮中的好多女眷一起刺绣呢!那活计可鲜亮啦,连江宁织造府都选上她们的活计哪!”
吕云惠一听这江宁织造心中一动:“佩儿姐姐,江宁织造是不是姓曹?”
佩儿笑道:“咱哪里知道啊?人家都是大官,怎么你还认识织造老爷不成?”
吕云惠苦笑了一声:“我?唉,我在这儿是两眼儿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得了,咱能洗个澡不?我们这身衣服还是换下来的好,太扎眼了。”
墨痕也忙说:“就是,就是!这身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穿的!”
佩儿笑道:“我早就给你们准备下了,看!”
吕云惠和墨痕向床上一看,果然两套粗布裤褂已经放在那里了。佩儿带她们到了水房说:“咱们这里叫锦湖庄园,也挺大的。今后我再带着你们慢慢的熟悉。我就住在二楼。你们看到竹亭子后面的那个小院子了吗?”
吕云惠和墨痕顺着佩儿的手指看去说:“嗯。”
佩儿说:“那就是蔡大娘的住处。咱们这宅院的帐目和日常所需的用品都向她要去。我们每个人是有例钱的,生活用品也是定时按例去领就行了。因为你们刚来,所以我已经和蔡大娘说过了,单独支一份给你们。”
墨痕和吕云惠一一答应着,并道谢。佩儿便说:“我也和你们一起洗洗,这一路也不得洗涮。”墨痕听说,便去先把暖笼烧热。三人边忙活边说着话。
墨痕这时已经把屋里的暖笼烧得热热的了。于是吕云惠就把外面的大袍子脱了下来。脱的时候,没注意一条帕子掉了下来。佩儿帮她捡起来疑惑道:“云姑娘,你的帕子……哎呀,这,这帕子,怎么这么眼熟啊?”
吕云惠向佩儿手里看去说:“噢,那是一位姑娘送给我的。”
佩儿忙吃惊的问:“姑娘?什么姑娘?”
吕云惠想了想说:“我也忘了她姓什么叫什么了,反正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怎么啦?”
佩儿没有说话,反复的看着手里的帕子。墨痕见她看着帕子出神便问:“怎么啦?佩儿姐姐?”说着拍了佩儿的肩膀一下。
“啊?”佩儿这才回过神儿来说:“噢,没,没什么。云姑娘,这条帕子你千万收好,可能有用的!”
吕云惠已经钻到大木桶里,美美的泡上了,迷迷糊糊的说:“噢,好。”
下午,连日的疲劳一下子涌了上来。吕云惠和墨痕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直到有人敲门,才把二人敲了起来。墨痕打开门一看,是佩儿。
佩儿站在门口笑道:“累了,我也是。走了,咱们得吃饭去了,要不就没了。”
吕云惠和墨痕忙一起跟着佩儿,向大厨房走去。饭菜很简单,味道也一般,与秀玉山庄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可是在吕云惠和墨痕吃起来,却觉得特别美味。因为她们品尝的是“自由”的滋味!
吃过饭,吕云惠和墨痕一起在园中信步游赏。忽然见佩儿急急忙忙的走来说:“云姑娘,帮主有请!”
吕云惠和墨痕对视了一眼,不知何事,心中忐忑不安的跟随佩儿来到议事厅。
一进门,只见帮主坐在上首左边的位置上。而东、西下首分别坐着几个男人,只有东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佩儿带领着吕云惠二人来到正中间,便自己走到了帮主身后站定,笑吟吟的看着她们。
吕云惠一看这场面,心中不免有点紧张,局促不安的站在当中。墨痕见这么多陌生男人看着自己,更加不好意思,只低着头,悄悄的拉着吕云惠的手。
帮主一抬头见她们来了,便转头向东下首第一张椅子上的人问:“英英,快去认认!”
吕云惠一看,只见那女子走上前来,惊讶的叫道:“呀!真的是姐姐大驾光临呀!”说着转回头对帮主说:“帮主,正是这位姐姐在易县县城内搭救于我。”
吕云惠闻言向那女子脸上仔细看了看说:“噢!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被恶少欺负的女孩儿吗?”
蔡英英忙笑道:“正是小女子。前番多蒙姐姐大义相救,英英感激不尽。又蒙姐姐侠义出资,英英才得扶灵还乡。姐姐,请受英英一拜!”说着跪倒在地。
吕云惠大惊失色,没等她拜,就与她对面跪在一处忙说:“别,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呀。”
看得帮主和一众管事、执事等人都笑了起来。帮主也说:“既是云姑娘如此坚辞不受,英英啊,起来!”
蔡英英听如此说,方才起身。帮主笑道:“云姑娘,你于英英有恩,就是于我盐帮有恩!今天,请各位兄弟到场,就是为了使大家知道,英英的恩人,云姑娘和这位墨痕姑娘自今日起,正式入我盐帮!”
一众管事、执事等人纷纷起身抱拳招呼道:“云姑娘。墨痕姑娘”。
吕云惠也忙抱拳还礼。墨痕却不好意思的福了福。只是墨痕的这种小女儿之态,与这里的江湖豪气显得不太搭调。
沈帮主站起身说:“云姑娘,你为救英英,使自己因贫困落入虎口。如此高德厚义,我沈三娘甚是敬佩。英英的先父蔡之培先生是我的恩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今你于我师父的恩德,等同于我自身。因此我有个不情之请,愿与云姑娘结为异姓姐妹!不知云姑娘意下如何?”
吕云惠大感意外,本来是仗义不求回报而为的事,却为自己带来了这么好的运气?她简直不敢相信!于是忙一抱拳叫:“姐姐!请受小妹一拜!”说着单膝跪地。
沈三娘一步上前,用手轻轻一托。吕云惠立时觉得自己仿佛在游泳一样,被一股浮力托了起来。
沈三娘笑道:“既蒙贤妹不弃,请与我至祠堂行礼!众位兄弟请一同前往作证观礼!咱们江湖儿女就不挑日子了,今日便是吉日,此时便是吉时!”
吕云惠觉得自己的血脉里应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江湖豪气,此时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大家跟随着沈帮主,来到祠堂。冯执事摆上香案。沈帮主手持一柱香,庄严宣誓:“黄天在上,我沈三娘今日与吕云惠结为金兰姐妹。从今后,有富同亨、有难同当、不离不弃、相扶相帮!如有违誓天打雷轰!”
说完上了香,对吕云惠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吕云惠走到前面,小声说:“我,我不会说!”
沈三娘笑着对冯执事使了个眼色。冯执事忙走过来,背颂誓词。冯执事说一句,吕云惠跟着说一句。说完了同样的誓词后,吕云惠上了香。二人并排在盐帮沈老帮主及已故的前辈牌位前,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冯执事又端出一碗酒来,放在供桌上。沈帮主亲自从香案上请过一把匕首,把自己的手指割破,滴了几滴血进去,把匕首交给吕云惠。
吕云惠看得眼都直了,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歃血为盟?难道我……吕云惠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匕首。一咬牙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顿感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顺着手指滴进了酒里。
沈帮主端起带血的酒碗喝了一口,双手交给吕云惠,并用坚毅而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吕云惠觉得自己,像电视上演的英雄豪杰一样,热血沸腾!她接过酒碗一仰头干了碗中的酒。顿感满嘴血腥,差点吐出来。却听得四周一片欢呼声:“好!好!”
吕云惠不想让大家看不起自己,强压下恶心的感觉。沈帮主纵声大笑道:“好!四妹!从今后你就是我的四妹了!”
吕云惠点头说:“帮主!”
沈帮主笑着摇头说:“唉,以后就该叫三姐了!知道吗?”
吕云惠这会儿才把气儿喘匀了说:“呃,三姐!知道了,三姐,您知道吗?盐帮将会成为清朝的第二大帮派!”
沈三娘有点意外的看了吕云惠一会儿才说:“当真如四妹所言?如是甚好啊!”
仪式结束后。沈帮主与吕云惠一同向望月楼走去。吕云惠对沈帮主说:“三姐,我有个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沈帮主笑道:“什么事儿?尽管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