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应龙得了朱厚璁的指示,不急不缓的说道:“圣上,微臣虽然觉得张仙师的话也有道理,但是微臣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这次大火尚且不知道是不是仙人指引,倘若真是仙人指引,微臣也觉得另有所指。”邹应龙说道这里,不由的停顿了下来。
朱厚璁本来对这个仙人指引就很是重视,见邹应龙居然不开口了,不由得有些恼火:“邹御史,你有什么想法,速速道来,不要拐弯抹角了。”
邹应龙恭敬的开口说道:“微臣要说出这个想法,必须要圣上移架到西苑城墙楼上,圣上轻言目睹,要比微臣再此叙述要更有意义。”
朱厚璁不由得满腹疑惑,强大的好奇心驱使下,朱厚璁居然没有责罚邹应龙卖关子,而是起步向着城墙方向走去,一行官员随从只能浩浩荡荡的跟着,所幸这值班房离城墙并不算远,一行人很快就登上了城墙。
朱厚璁面带愠色的说道:“邹御史,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仙人的指引到底是什么?”
邹应龙正色躬身说道:“圣上,昨日仙人降下大火,除了西苑万寿宫着火之外,京城还有一处着了大火。”
朱厚璁面露惊奇之色,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是哪里起火了?”
邹应龙走到城墙边沿,手指一指东南边的一处被烧得岌岌可危的高楼,说道:“圣上,跟西苑万寿殿一起着火的还有那里。”
朱厚璁上前几步遥遥望去,只见那高楼虽然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它过去的奢华,而这座高楼却坐落在一家大院内。
这个高楼正是严嵩安排鹰堂监视人员的地方。从登上城墙的那一刻起,赵文华就已经再次双腿发软了,跟着赵文华两腿发软的还有严嵩。
因为昨夜有人汇报给严嵩,高楼内的鹰堂人员全部被活活烧死在高楼内,无一人幸免!严嵩当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下了毒手,要不然十几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个都跑不掉?如今见了邹应龙把皇上带上城墙,严嵩才知道徐阶到底打得是什么牌了!
朱厚璁看着这个大院子许久无言,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到现在的愤怒。朱厚璁为什么会愤怒呢?因为这个着火的大院子,居然奢华无比,不下于他住的西苑。
朱厚璁怒气冲冲的回头问道:“这个院子是哪个人家里的?”所有的大臣都已经知道,这家人要倒霉了。
赵文华此时再也扛不住了,骨头一软,跪在了地上。
邹应龙趁热打铁的说道:“这个大院子听说是工部尚书赵大人家里的别院。”
邹应龙的这句话,如同炸雷在天边想起。
赵文华刚刚从没有修建新大殿的事情上幸免,还没缓过神来,就已经再次被架到了断头台上。
朱厚璁听到是赵文华的府邸,还是个别院!朱厚璁此时更是怒火冲天,大声喝问道:“赵文华!你刚才跟朕汇报说因为资金短缺,才没有修建大殿,现在朕却看到你的别院比朕的西苑万寿宫还要华丽。赵文华你这谎也撒得太大了吧!”
严嵩几人此时早已醒悟,徐阶早就计划了完整的套路,就等着自己往里面钻。从一开始弹劾小官吏罗龙文,徐阶就算准了自己会出面力保,然后再次提起修建大殿的事情,徐阶算准了自己还是会出手保赵文华,徐阶一开始就知道这两次弹劾都不会成功,他只是撒了两道网而已,第一道网是消耗了一次严嵩出面求情的机会,第二道网将所有严党重臣求情的机会全部耗尽,而第二道网更是把严嵩等人扯入了第三道网,两道网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倘若在第一次弹劾赵文华怠工修建大殿一事时严嵩要保赵文华,必然会已户部没有钱作为借口,这一点早就被徐阶想到了,所以赵文华老兄的家里也起了大火,而且带着皇帝来看赵文华老兄别院风貌,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就把一个堂堂尚书给看没了,倘若严嵩再上前求情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徐阶等人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皇帝会给严嵩一点面子,但是绝对不会连着给严嵩三次面子。赵文华这次死定了!
赵文华此时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碎。口中说道:“皇上,微臣罪该万死,虽然这个别院确实是我的,但是确是一个远房亲戚送的,微臣可没有这么多余钱去修建这种别院呀!”
朱厚璁冷哼了一声,怒道:“赵尚书,给朕修建大殿,你推说没有钱,朕也就算了。这次看到你家的别院就足够修建好几个大殿了,你还敢拿话继续骗朕,你当朕是聋子瞎子吗?你可知道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朱厚璁话直接把赵文华吓懵了,严嵩见苗头不对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开口说道:“圣上开恩,老臣这个逆子居然背着我盖了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实属最大恶极,但是望皇上念在这逆子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十几年的份上,网开一面饶恕他诛九族的欺君之罪吧!”
赵文华可是严嵩的义子,严嵩此时再不出手,火就要烧到自己屁股上了。朱厚璁见了老态龙钟的严嵩心中有所不忍,总不能因为赵文华这个混蛋,把严嵩的家里人全部杀了吧!
朱厚璁怒声说道:“赵文华,既然严大人为你求情,我就网开一面,免了你的诛九族的大罪。”
赵文华苦着脸正想谢恩,朱厚璁却回头对着刑部尚书潘恩说道:“虽然朕免了诛九族的大罪,但是赵文华欺君罔上,巨款盖建豪院,消极怠工,延误大殿工期。潘尚书依照大明律例该如何处置呀?”
潘恩此时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头,但是对于大明律例却是记得很牢,如今明摆着皇上要整赵文华,潘恩只能颤巍巍的上前说道:“皇上,依照大明律例,赵文华应该刺配边疆,家产充公。”
潘恩也是顾及严嵩的面子没敢继续说下去,要不然依照大明的律例,赵文华不扒皮抽筋才怪!
朱厚璁对于这个判决并不是很满意,他最憎恨的就是别人不把自己说的话当事,赵文华还延误了自己修建大殿的修仙大计,而且这次发现赵文华可是天仙的指示,朱厚璁可不想这么轻松的便宜了赵文华。
御史林润早就摸准了朱厚璁的脉门,上前开口说道:“微臣有事启奏。”
朱厚璁知道这个林润肯定是来落井下石的,朱厚璁可以说是拍掌欢迎。朱厚璁开口说道:“林御史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林润一板一眼的说道:“皇上,微臣前几日有幸在城中见到了一直在边关抗击倭寇的戚继光大人。”林润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
朱厚璁不由得奇怪,开口追问道:“戚继光不在沿海抗击倭寇跑到京城来干什么?”
林润此时继续说道:“戚大人可是有苦衷的,并非故意玩忽职守。据戚大人说,沿海抗倭将士已经数月没有拿到军饷了,戚将军这次上京是专门前来要军饷的。”
朱厚璁转身对着老迈的兵部尚书许论说道:“许尚书,朕记得已经发放了几十万的军饷用于抗倭。这些军饷为什么没有发到军士手中?”
许论听了朱厚璁的问话,不由得跪倒在地,一脸苦涩的说道:“老臣原本早就要将银子发到军士手中的,但是几个月前工部尚书赵大人到兵部挪借了几十万的军饷说是为了给皇上修建大殿,并且说了短期内拿到户部的拨款定然还给兵部,老臣一时糊涂才把军饷给了赵大人。”许论这一招乾坤大挪移可谓高绝,银子确实是被赵文华挪用了,但是许论不可能没有捞好处的,此时赵文华已经是数罪加身,不如一股脑全部给他一个人担。
赵文华不由得开口说道:“许尚书,你怎么可以说是我一人挪用了?当时我从兵部可没有拿走全部的军饷!”
严嵩此时见情况一发不可收拾,站了出来,开口说道:“皇上,老臣这逆子口无遮拦,居然污蔑许尚书,死不悔改,老臣以为皇上定要严惩,以儆效尤。”
赵文华见严嵩居然不为自己求情,反而还落井下石,不由得心中气愤,正待要反驳,却见严嵩不停的使颜色。赵文华心中疑惑,不由得安静下来。
严嵩这招乃是弃车保帅,工部的军饷严世蕃也拿了不少,倘若赵文华继续说下去,不光许论会嗝屁,就连严嵩自己的脑袋也难保。严嵩必须出来稳住局面,他已经决定要让赵文华完蛋了,这个烧包要是不完蛋,大家一起全玩完。
可怜的赵文华还以为严嵩有什么妙计,会在后续将自己救出去,当即默不作声起来,心中还升起无限希望。
朱厚璁此时对着潘恩再次说道:“许尚书和赵文华挪用军饷一事,依照大明律例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