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看凤凛平易近人，那沉睡在心底的高傲，只有他自己能懂。在遇到如歌之前，他一直都认为当今天下的女子，便是再聪慧黠敏，也始终局限在一个范围内，就算是正月十五听了她那番侃侃而谈，他也未从根本上改变这个想法。直至孟非带来的那些话，且不说那缜密的心细，别出的手段，只凭那被她戏称为“招商引资”的一计，他的信念便被彻底颠覆了：原来一个女子的眼界，也可高如斯。
独览云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原来这世间也是有人能够与自己并肩看着这天下山河的。他渐渐开始被她吸引，不为容颜，只为那颗七窍玲珑的心。
可是，人算终是不如天算。
哪怕再天资聪颖，哪怕再料事如神，哪怕再凡尘谪仙，哪怕他的故事被商界讲成了传奇，凤凛终究不是真正的神，他只是个男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人。否则，他一定不会同意她一人留在邺水，就算是用强的，他也会带她回去。
轩辕澈说得没错，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天意也好，人为也罢，再回首，便是沧海横绝。
……
如歌醒来的时候，月光正透过墙上那一方小小的天窗透进来，零落有几粒星子，想要争得一丝璀璨。
头好疼。她出于自然反应地伸手去摸，摸到脑后一块肿起，轻轻一按，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要死不活。
这里是哪儿？
忽听外面好像有人走近，如歌慌忙闭眼。这绝对是上策中的上上策，首先坏人不会严刑拷打一个昏迷的人，其次说不定能听到一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她听到了接下来的一段对话：
“怎么还没醒？”
“你真确定她就是葛儒？”那人的口气充满了疑惑，先前的人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道：“可是……她怎么是个女的啊？”
听到这里，如歌差点没跳起来，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是女人，难道……天杀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自己？接下来，他们又想做什么？一个个问题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她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谁知道，反正天亮后先把她弄出去。”
男人贼笑起来：“我的那班兄弟可出了不少力气，事成后……嗯？”
“知道了，知道了，断不会少了你一两银子。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办砸了，你也知道凤少爷的能力。”
凤凛？这些人，不会是他指使的吧？如歌心底一惊，但转瞬又忙否认：不会，不会。他们显然是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而凤凛自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显然不是他……那么会是谁？怎么又牵扯到凤凛了？
“放心吧，这种买卖，老子还没有失过手。”
弄出去……他们打算把自己弄到哪儿去？然后呢，卖了她还是杀了她？
“稳妥起见，先把她绑好了再上路，这丫头狡猾得很，总之你们盯仔细些。”
两人说话间，门被打开了。
如歌急忙将脑袋一歪，继续装晕，希望能探听到更多的内容，但那二人显然没打算再多说，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如歌便被扔进了一辆马车中，那车里藏了个内阁，很窄，哪怕是进到车里去看，也不容易发现，更何况就算是真要通缉谁，那些官差只是例行公事地掀开帘子随意检查一下而已，根本不可能发现她。
托昨天那个人的福，此刻的她，被五花大绑后，强行塞了到了内阁之中。待他们把隔板重新装好后，她试着想动一下自己的身体，结果发现根本就是奢望——绳子绑得很紧，隔板压得很实，她现在唯一能动的便是手指。但要靠手指发出的声音来引起注意，那恐怕是难于上青天。
怎么办？她不想，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如果他们有别的想法还好，但万一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要留自己一命……
既然硬的不行，只有来软的了。抓住人性的弱点，威逼之，利诱之，现在的如歌，虽然不能说精于此道，但好歹也在商场上混迹了一段日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练得还不错。
不过，前提是她要有说话的机会。
行了没多久，马车便停下了，她刚从颠簸中缓过劲儿来，还没来得及有反应，车轮一转，又开始继续向前。
就在如歌被颠得七荤八素，快要吐出来的前一刻，车里的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差不多了，把她弄出来吧。”
她顿时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是要下手了么？
接着，隔板便被人取走了，明晃晃的光线扑进，刺得她闭了眼。
“呜呜……”如歌竭力发出声音，希望他们能解开自己嘴上的布条，可是，好像没有人打算如她的愿。“呜呜……”
“给老子老实点。”男人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口气很凶。
她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了，开玩笑，哪怕是被打一顿，只要能开口，她有五成的把握说服这几个人放掉自己。之所以说只有五成，是因为她对他们完全不了解，不过，三个月在商场的实战经验，让她成长了起来，虽是无准备之仗，但这一次关乎自己的性命，哪怕只有一成胜算，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咿呀呜呀的声音持续在车厢中不留余力地响着。
“**的闭嘴！”
“她似乎有话想说。”最靠门的年轻男子回头一看。
“废话。”之前呵斥她的男人语气十分不善，转而瞧了一眼她：“肖哥说了，这娘们儿狡猾得很，绝对不能让她开口。”
男人口中的肖哥，便是那个说要把她绑好的人。
如歌听得欲哭无泪：姓肖的王八蛋，以后别有机会让我颜如歌碰上你，不然必定叫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静默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后，年轻人开口道：“老大，走这么远，也差不多了，就在这里做掉好了。”
闻言，如歌的眼睛一霎便红了：他们真的是想杀了自己！害怕，慌乱，绝望，以及濒死的求生欲一瞬间都涌了上来。“嗯……呜……”她竭力发出声音。
领头的毫不客气地骂了他一句：“你懂个屁，再等等。”
“前面有人招手拦车。”这时，赶车的黑子探了脑袋进来。男人一听，弓着身子往外看去，随即脸上一喜：“是接货的。”
年轻男子嘴一张，瞪眼道：“接货的？老大，你不会是想……”
“有银子不赚你傻呀！”
“可是万一被肖哥知道了……咱们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买卖啊，”事到如今，他还犹犹豫豫，一看就不像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个没出息的！放心好了，他们不是景国人，只要你俩管好自己的嘴，肖哥便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是景国人？莫非是南迟来的？”
“嗯，他们本来就在两国间做这种买卖，不过倒是第一次做这么远的，也难得让老子遇上了，不然，我还真打算把这丫头给做了。”
简单几句对话，听得如歌欲罢不能地热泪盈眶了，哪怕是被卖到妓院，她现在也觉得无所谓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淹没了所有。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方才知道能够活着是有多么幸运。
接下来，她被他们以二十两的价格，卖给了另一批人。
二十两，能卖到这个价，她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进去。”男人说话带了很浓重的口音，车厢的门被打开，如歌看见里面已经关了七个女子，基本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然后，她在众姑娘惊异的眼神中，带着微笑钻了进去，她们自然不知道，如果不是有这次被贩卖的机会，她现在已经成了尸体一具。
于是，她接着做了一件很窘的事情，坐下以后，她冲众人轻轻挥手道：“你们好。”
坐在角落里的小姑娘一听，顷刻便哭了出来，这一声哭如同导火索一般，紧接着，呜咽声此起彼伏，七个姑娘哭成了一片。如歌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就好比一颗石子，打破了这一潭池水的平静。
“哭什么哭！再哭割了你们的舌头。”男人夹杂着浓重口音的暴躁声响起，车里的声音瞬间变小，只剩下压抑的啜泣。
只消一天时间，如歌就把周围的情况摸了个大概，领头的人贩子叫方爷，而且听他收下那一帮子人交谈，他似乎有个不小的靠山。方爷这个大人贩子最喜欢的小人贩子叫官子，好像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而且这些人里，他乱七八糟的亲戚还占了一大半。
她不禁撇嘴：难不成这贩卖人口还打算搞成家族产业么……哼，管你是民族企业还是家族企业，想卖了本姑娘，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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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大家睡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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