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我遁了。没办法，本人兼职家庭主妇。
地板稍微有点潮湿，看来家政公司的人刚走。
我匆匆换好衣服，到卧室、衣帽间还有浴室转一圈，把他们丢在床尾的、扔在地上的、放在马桶上的脏衣服统统捡起来丢进超大的洗衣篮，捧到洗衣间。然后把衣服归类，内衣放置一边以待手洗，衬衫T恤之类的扔进洗衣机按下按钮，把方舒冕的西装外套和我的职业套装整理好、分别装进两个干洗袋，拨一串数字通知干洗店来拿的时间。
待衣服通通洗完晾出去之后，展开熨台，开始熨方舒冕明天要穿的衣服。这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我立起熨斗，按下应答。屏幕中方云勋牵着方云娉的手站在门外，云娉奶声奶气对我说“妈妈我们回来了。”你瞧，有一个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子就是好，大孩子放学去接小孩子，省下我多少时间啊！当然国家不提倡不计划生育。
我把熨好的衣服在衣帽间挂好，下楼，从对开式冰箱取出晚餐材料，走进和客厅融为一体的L型开放式厨房，洗菜切菜烧菜。
对面，云勋在餐桌上摆上他的棋案，在教云娉国际象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和一个五岁的孩子，竟还杀得兴致勃勃。难道他们智商都比我高？事实证明他们确是如此，人玩的是国际象棋，我玩的是贪吃蛇，不在一个档次……
怨不得方舒冕意味深长地问我玩到第几关了……
我把菜一道道端上来，吩咐他们洗手准备吃饭。只听云勋道：“云娉，你要先下手为强，不能给对手有任何扳倒你的机会，招式要快、狠，让别人无法施展。”
“我明白了，就是一开始就用气场让别人感到恐慌，打乱了他原来的走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感觉到了恐慌……
“也不全然，那只能对比较毛躁、心态不正的对手才有用。正所谓以柔克刚，刚柔并用，遇见什么对手采用什么招数，人要学着变通。”方舒冕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一边松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一边说道。我接过他挂在手臂上的外套，他随手把车钥匙抛在桌上。
云勋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而云娉看着他的车钥匙，恢复到她爱慕虚荣、特爱攀比的本性：
“爸爸，我们幼儿园的丽丽家有三辆车，为什么我家只有一辆啊？”
我拿餐具的手顿了顿，抬眼看方舒冕。他正在用干毛巾擦刚洗完的手，闻言也顿了顿，我猜他正组织语言怎么对一个五岁的娃讲比较容易理解。
云勋先是问了句“就是那个喜欢穿绿色裙子的丽丽？”在云娉点头后，他很热心地帮他老爸解释道：“云娉，你认为三辆现代EQUUS4.6尊贵型或者是三辆路虎揽胜，甚至是三辆玛莎拉蒂，跟一辆迈巴赫62比哪个好？当然，我只是举例，爸爸的车并不奢侈。”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难道现在的小孩不看漫画不打游戏了吗？
云娉道：“我知道了，数量不能等同于质量。就像三个丽丽和我比，当然是我比较有价值。”
我哭笑不得，方舒冕则对她的话表示赞赏。
“云勋啊，你好像对汽车很有研究？”我解下围裙问道。
“不是，等云娉的时候无聊，翻了翻这期的《汽车之友》。”
方舒冕曾说过：“云勋博闻强记，实践能力强，云娉的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非常好。”
听上去像是不错，有对如他所说的出色儿女是很令我感到骄傲的事。但是，当我目光落在餐桌上时，我不能假装我忘记了，我的儿子把他的实践能力运用到哪里去了，“方云勋！今天你班主任打电话给我了，你干了什么好事！”
云勋：“妈您冷静，事实是这样滴，在课上我指出赵老师的错误她觉得丢了面子，就把我叫到办公室罚站。我站着无聊就想试试那把刚买的瑞士军刀够不够快，结果证明它很锋利因为赵老师的一条腿断了……”
我：“什么？”
云勋：“哦口误，是赵老师办公桌的一条腿断了，桌子啪地倾斜下来，东西都滚到地上了，我瞧着不好看，就把其他三条腿都卸了，一时兴起又把她椅腿给卸了，看着满室狼籍本着善意，就把那些废料送到食堂后厨了……”
云娉托着她的小脸听得津津有味，一脸崇拜地仰视她大哥。
我抽了抽嘴角，一时无语。
方舒冕安慰地看我一眼，呵斥道：“以后不许再胡闹了！”
虽然云勋点头称是，但我从他狡黠的目光中已经看到，不会超过三天，我又要听到赵老师那副貌似被掐住了嗓子尖叫的声音。
我抚了抚额头，暗自同情赵老师，还有我。
大概是我做这个动作时腕表露了出来，这厢方云娉又对我说：“妈妈，我不要用这个swatch手表了。”
我抬头看她，她皱着小脸道：“我想要用patekphilippe。”
方舒冕目不斜视，很优雅地用餐；方云勋头转往另一边，以手抵唇咳了两声，倒是将他爸的招牌动作学得十成十。
我耐心劝导着：“swatch手表颜色多漂亮啊，小姑娘戴着多好看啊。百达翡丽又大又重多不方便哪，小孩子戴名表特容易被坏人盯上，你看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女儿，丢了该多伤心啊……”
方云娉：“那妈妈你再生一个女儿是不是就可以给我买了？”
我：“……”
她突然又换了话题：“妈妈昨天看的那个手机广告，就是韩国姐姐演的那个……”
我问：“OPPO的那个Ulikestyle的？”
“对对对，我要换成那个手机！”她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我。
“可是……”我抿抿嘴：“你现在用的手机是那个两倍价钱嗳。”
“哦，那我还是不换了吧。”她倒变得很快。
儿子调皮捣蛋，屡教不改，女儿追捧名牌，乐此不疲。
我觉得我很失败……
虽然我觉得我的说教从来没人听，但还是耐着性子教育着：“云娉啊，妈妈十分为你的未来担忧，你想啊，你这么个凡事追求最高品质的娇生惯养的富家女，得让多少好男儿望而却步啊！你以后没人要怎么办呢？”
“妈，你OUT了，现在流行‘从来富贵多淑女，自古纨绔少伟男’，女孩子要富养，将来才不会被名利钱财所诱惑，而且‘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一直是婚姻得以长久维系的基础，我妹夫身家背景至少得和我们家匹配，是不？养不起云娉的人不配做你女婿！你别穷担心了。”
门当户对？身家背景？妹夫？女婿？小小年纪……
“那都是身外之物，维系婚姻最重要的是爱情。没有爱情，过得再尊贵又怎么样？举案齐眉不过是相敬如宾，其中就缺少了一份幸福。有钱可以买到一切但买不到幸福快乐，那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说的‘好男儿’是那种有理想有目标，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屑外界的施舍、不怕流言中伤、不会被轻易击垮，努力不懈地为自己和爱的人奋斗，并从中体会快乐的人。他可以没有一切但不能没有爱。不要总想着什么身份匹配、门当户对或者嫁入豪门、结交富婆，顺其自然地收获一份纯真美好的爱情最好不过了……”
我还在滔滔不绝地抒发我对于婚姻、爱情的观念，难得云勋竟听得很认真，云娉也跟着点了点头，然而瞥到方舒冕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眼睛，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住了口，我好像有些逾矩了。
今晚没有要赶的case，我把碗筷洗净收拾好之后，开始查云勋的功课情况，虽然字迹有过于潇洒的嫌疑，但作业完成的质量还是可以的，我每次检查都没看到过错误，忽略他顽劣的本性，我这个当妈的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妈！帮我拿下衣服！”云勋的身音透过哗哗的水声传出来。
我给他递过衣服后他迅速关上门，道：“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视！”
“谁让你衣服不拿就洗澡了？”
“那是因为你在我房间，不然我都是裸奔的！”
我翻了个白眼，“我去给云娉读童话故事了，你早点睡。”
在解决了云娉的“为什么王子吻了公主后，公主就能醒过来呢？是不是王子给公主做了人工呼吸？”之类的奇奇怪怪的问题之后，我带着困倦的身体回到主卧。
话说做女人难，做事业有成的女人更难，做事业有成又要带孩子的女人更难……当然我还不算事业有成，我是个有事业有成愿望的女人。
鼻尖飘来熟悉的方舒冕惯用的男士洗护系列用品的味道。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云勋功课做完了？”
“嗯。”
“云娉睡了？”
“嗯。”
“那我们……”他低头吻我的头发，然后慢慢含住我的耳垂。
我有点心猿意马，转身勾住他的脖子，他一手搂紧我的腰一手抬起我的下巴，眼看着一个令人窒息的吻就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