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还呆在那块儿干啥,还不赶紧去厨房帮忙,今天客人多着呢!”七妹和一虹忙着给玉生寒一行人收拾房间,从刚收拾好的房间出来,见着一身客栈帮工青衣打扮的月流芳和五云,心下了然,便做出忙死忙活的牢儿来吆喝这两人,好支开他们,别让那一行人见着了生疑。看这帮人的样子,想来也不是吃素的,何必在这个关头生出其他事端来呢。把这些人应付过去,秋姑娘一行人也就要马上出发去翔宇了吧。
月流芳双手垂在身前,眼睑低垂,应了声“好咧”,便快手快脚地往厨房哪儿走去。五云见她一副爽快伶俐的样儿,也就跟了上去。
路过一间上房的时候,传出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道:“店家的,麻烦送些开水过来,我家小姐要品茶。”
月流芳爽快地应了一声便去了。只是觉着那脆生生的女声十分熟悉,好像是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
这么沉思着一路到了厨房,往茶壶里灌了九分满的开水便往回走。五云见了觉着奇怪,问道:“虽然常言道:‘满则溢’,只是你要服侍的是南州第一美人啊,这般连水也不满,一路上晃荡着,就不怕让人家觉着怠慢了吗?红颜一怒的后果,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月流芳本来提起水壶,就要走的,听着五云的话,回过头来,自信满满地一笑,道:“红颜一怒,要是能利用得当,便能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因此我才要小心翼翼的,故意灌了九分满的水呢,要是灌满了,一旦溢了出来,烫伤了美人,那后果我可承受不起呢。”说着,顿了顿,眼帘轻微地垂了垂,道:“再者,那样的美人,只要是个有心的,这般任由他人摆布,用自己的美丽跟别人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她心里定然不会觉着多么快乐的。自古以来美人常常自叹红颜多薄命,可不是没有道理的。”说罢便走了。美人可是等不得的。
五云望着月流芳离去的身影,那荆钗布裙,俨然一身下层劳动人民的打扮,然而却不由得觉着那人身上无论如何也抹杀不了的出尘之姿。那种对于美人的了解和叹惋,彰显的是她超出年龄的才气与感悟力。
果然经历是最能塑造人的,不过十七岁,就有了自古以来多少人也不能看透的东西。
月流芳出了厨房,依旧是那副爽利的样子,只是有意恰到好处地低垂着眼睑,把眼睛里的敏慧给掩盖住了。
走到玉华盈安歇的房前,月流芳腾出手来,力道不大不小地敲了敲门,说是送开水的来了,便有个梳着双丫髻、长着瓜子脸的丫鬟来开门。
月流芳见那丫鬟容貌俊俏,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便知道是个机敏的女子。再看那身上的打扮,那衣料也都是平常人家穿不起的,便知有可能是玉华盈身边的大丫鬟之类的角色了。
那丫鬟被月流芳看了一会子,本来趾高气扬的脸倒是挂着几分得意的笑了,因为她发现这个长相平庸的村姑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可是一脸艳羡呢,心下偷着乐呢。
月流芳见状,心里暗笑。南州第一美人被这样的人伺候着,恐怕不会多么快乐吧。
那丫鬟得意了一会,想着主子要喝茶,便一手向月流芳伸过来,要提那水壶。谁知那水壶虽然没有装满,但是由于水壶比较大,客栈嘛,跑堂的总不能老是跑回去打开水吧,于是俊俏的丫鬟小妞明显力气不足,提不住大水壶,干脆双手一滑,将那水壶给甩出去,反正看那水壶的壶嘴又不是朝向自己这边的,真要烫伤了谁也只会是这个土里土气的村姑倒霉罢了。
月流芳早就料着这个丫鬟没有这等力气,右手貌似胡乱地往边上一伸,便把水壶的柄子给抓住了。
那丫鬟见着这村姑居然及时抓住了水壶,觉着奇怪,只是再看看村姑一脸慌张的表情,想来也是瞎猫逮住了死老鼠,运气好而已。当下心里也就释然。
虽然刺史大人再三叮嘱过不能让生人接近小姐,只是一来这水壶很重,二来有自己在边上看着,能发生啥事呢。
这么想着,便让月流芳提着大水壶进了房间。
月流芳装作粗笨的样子,给玉华盈福了福,便问是不是要往那个看起来好看得紧的茶壶里面灌水。那丫鬟想着这山旮旯地方果然就是粗人多,不由得白了月流芳一眼,指着那个精致茶壶旁边的看起来造型上等而下之的茶壶,道:“往那里面灌水,直接就往茶叶上面灌热水,再好的茶也没了味儿啦。”
月流芳连连应偌,爽利地把水满上了。就当她要把茶壶盖子给盖上的时候,听见风声一响,接着眼前闪过一个细长的黑影,便知不妙。
“啪——”陶瓷茶壶被不明物体击中,成了一地碎片。月流芳趁势发出惊恐的叫声,同时就像见了鬼似的,身子迅速往后倒去,巧妙地避过了那四处溅开的碎片对自己的伤害。
那个叫做青鸟的丫鬟也是及时反应过来了,蓦地护在玉华盈身前,袖子轻轻一挥,便把那些溅开的碎片给挡了回去。
这个丫鬟果然是个身怀不俗武艺的。看来玉生寒倒真是颇为看重这个庶出的大美人妹妹呢。看这容色,倒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之姿。一身绯红色衣裙,越发显得肌肤胜雪;衣袖和衣领都绣有牡丹花的纹饰,腰系同样纹饰的白玉腰带,腰肢纤弱柔美,萦绕风情;至于五官,螓首蛾眉,眼含秋波,唇如樱桃,牙如海贝,搭配得天衣无缝、无可挑剔。
真不愧是南州第一美人呢,怪不得到了师兄专门设立的客栈里头也有人盯上了。其他各州刺史都有能臣相助,跟前朝重臣也有着可以加以利用的关系,唯独南州刺史玉生寒,由于出身寒门,南州一来并非物产丰饶之地,二来离京城比较远,想要跟朝中权贵搞好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在政治资源上,玉生寒便差了些。
因此才会格外看重可以换来更多政治筹码的美人妹妹吧。
月流芳这么一想,还真是觉着这个玉华盈十分可怜。美到颠倒众生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只不断变换主人的笼中鸟。
她这么一想,便坐在地上呆了呆,被青鸟抓了个正着。青鸟向来自负武功高强,容貌不俗,如今竟然被人瞧着了空子来袭击主子,要是让刺史大人知道了,定然要打发自己走!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借着保护玉华盈的机会多看刺史大人几眼,怎么能让别人给毁了去?!
只是那暗中下手的人武功恐怕在自己之上,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对方的存在,还让对方找着了空子!
实在可恶可恨!
既然这一气无处发作,便拿这个笨头笨脑的村姑开刀好了!她刚才不是右手一伸就抓住了茶壶了么,自己正好拿这个做文章。
因而月流芳听到的就是青鸟的一句怒喝:“大胆狗贼,竟敢扮作村姑对我家主子下手!”说罢,右手一扬,就要往月流芳脸上招呼。
“够了,青鸟!还不赶紧收拾现场,想给兄长大人添麻烦吗?”玉华盈朱唇半启,声音婉约有如出谷黄莺。任是一个人心潮起伏,听了这声音,也要变得水平如镜似的。
青鸟不服气地应了声,狠狠地瞪了月流芳一眼。
月流芳也不去看她,自动自觉地退了出去,拿了扫帚和簸箕来,快手快脚地把地上的碎片给收拾干净了,再次向玉华盈福了福,拿着清洁工具退了出去。
等到房门关上了,青鸟方道:“小姐,那个村姑分明是有问题的,就这么放她走,就不怕放虎归山么?”
玉华盈施施然地坐下,用一双美目瞟了一眼青鸟,方道:“青鸟一身武艺,怎么不去追那个暗中下手之人,反而咬住小小一个村姑不放呢。”哼,我玉华盈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难道连一个小小的村姑也救不了,要你这个卑贱的下人来指手划脚吗?!
更何况,这个女子,有着清明的眼眸,跟夜华公子的有那么一点像呢。凡夫俗子,能够得上夜华公子的万分之一,已经十分难得了。
当日一别,恐怕与夜华公子再也难以一见,如今见着了这么一个女子,又何必难为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