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晔道:“ 为什么要躲避?我还想出去报一箭之仇呢!你知道在西迦的王宫里,他们多少人围攻我一个,要不是我……脸皮厚,这条小命早就没有了。云起,你可是怕了那金雅仁?纵然他们凶猛,你不是跟西迦兵士交战很多次了吗?还是没有把握?”
北辰擎道:“不是怕不怕他的问题。你从西迦带来的消息我已经传给赵王殿下了,看他的定夺吧。”他叹口气,轻声道:“我的话,你终究是不听的。好歹等你哥哥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你再说出去报仇也不晚。”
这一年的秋天,金雅仁的西迦骑兵加入了剿灭赵王杨熙的队伍,并且迅速地从东侧向府谷双镇北辰擎的兵马逼近,不日就兵临城下。于此同时,西迦在关外组织另一批骑兵,开始疯狂地攻打凤于关。
幸而杨晔消息传递回来的及时,杨熙一看势头不利,下急令召集北辰擎和袁藕明回来合兵一处。杨晔本赖着不想走,还想跟金雅仁正面较量一番,但杨熙催得紧,邸报一封接着一封,杨晔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终于委委屈屈地答应随着北辰擎撤兵。
趁着一个夜晚,北辰擎特意让人扎了许多的稻草人,着兵士服侍站在墙头,旌旗等都未曾收走,而后悄悄撤出了府谷镇。那边袁藕明也同样撤了兵。
杨熙这边,卫勐铎的十几万大军一步步逼得正紧,各路的勤王之援兵据说也在一批批前来,形势同样甚是不利。
闻听众人到来,杨熙亲自迎出去,见杨晔的伤还未痊愈,当场发作起来:“又受伤了?云起你是怎么看得他?便由得他跑那么远?”
众人如今为杨晔受气已经成了惯例,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北辰擎立时低头认罪:“是,都是属下看护劝诫不力,请殿下责罚。”杨晔看北辰擎窘迫,稍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哥,你算了吧,我跑出去,云起不知道的。
杨熙冷哼一声,自去椅中坐下,杨晔赶紧凑到他身边挤进椅子里,道:“我知道哥哥你为什么催着我们回来。”
杨熙沉着脸不理他,杨晔就接着道:“皇帝陛下请金雅仁进来对付我们,是想搞得我们两败俱伤么?他好收渔翁之利。哥哥,咱的兵马来之不易,不能轻易折损了,所以要避其锋芒,对吧?不过我们躲得开吗?”
他侧头看看头杨熙的脸色,道:“哥,你再不理我,我坐你腿上。”
杨熙断喝道:“起来,一边儿去!”
杨晔依言跳起来换了把椅子坐下,杨熙脸色缓和了一些,将余人遣散出去,等营帐中只留了杨晔和北辰擎二人,方道:“我们粮草不够,起事之初我就说过这个事情,但是除了粮官和几员要紧的将领,余下的兵士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必定乱了军心。如今金雅仁大举来犯,有我那皇兄的支持,有卫勐铎这老狐狸的协助,而且还有荆怀玉,也许此人他会一直在金雅仁的军中。荆侍郎看起来圆滑胆小,但实则绝非等闲之辈。所以如今比不得从前在凤于关,西迦来了,我们就出去扫荡一番,博得个守卫边关的好名声。我急招你们回来,就是商量对策,看如何解这燃眉之急。我们有些兵马,最好能隐藏起来。这隐藏的时间长了,粮草从哪里来,就是个大问题。”
杨晔道:“我曾和云起商量过,我们可以去借对方的粮草,但既然我们想得到,想来对方也想得到,估计不太容易借出来。哥,大衍真正的粮仓,我记得你说过,集中在洛阳和长安附近。如今长安那岑老王爷指望不上,那么我们就赶紧拿下洛阳可好?这拿下洛阳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可好?你给我一队精兵,我带人直接突袭洛阳,我要用一个月的时间,杀进京师,抢占粮仓,拆掉大理寺,火烧紫薇宫!纵然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我要穷我一生之力,上刀山下火海,也非把洛阳拿下不可!”
他一边斗志昂扬地发誓,一边将座椅扶手拍得啪啪响。杨熙唇角弯起了一只,轻轻抽了几下,片刻后冷声道:“杀进京师,抢占粮仓,火烧皇宫,犹可理会,为什么要拆掉大理寺?”
杨晔自悔失言,忙道:“没什么,顺嘴说说罢了。”
杨熙却不肯放过他,转头问北辰擎:“云起,你说小狼他为何要拆掉大理寺呢?莫非你们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北辰擎脸色沉稳,应对从容:“小狼未来边关之前,被皇帝陛下派遣杀手,抓入大理寺天牢中拷打了一番,所以想必记恨大理寺。”
杨熙只不言语,片刻后方道:“回头我再跟你们算这笔糊涂账,一个两个的都来骗我!言归正传,这次来围剿我们的人太多了,我等便是尽力周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至于小狼说的突袭洛阳,难度太大,姑且说说算了。我在想,凤于关我们不用分兵把守了,看如今这形势,守也守不住,这面子活没必要再做,随它去吧。”
他望望帐外,见天色已晚,便道:“小狼睡去,云起留下,我有话问你。”杨晔道:“哥,你要问什么?云起知道的我也知道,你直接问我就好了,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晔瞪他一眼,道:“出去。”
杨晔只得灰溜溜地走掉。北辰擎见帐中只剩了自己二人,微微有些紧张,道:“殿下,什么事儿?”杨熙道:“我问你一句话,不许再替小狼骗我。你知道侍卫的消息都要及时传报到魏临仙这里,他也从来不瞒着我什么。小狼在西迦王宫里,跟那位凌少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北辰擎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狼从云中城逃出来,是凌疏带着他出来的。见到我,两人才分手,所以我……”
杨熙打断他,道:“你果然不知道吗?我发现你只要牵涉到小狼,就糊里糊涂的。不管他犯了什么错,你都替他百般遮掩。”他慢慢站起身来,缓步踱到北辰擎身前,沉声道:“小狼还小,我心里一直想让他将来娶妻生子的。他从前不太挑男女,四处胡混,我倒是放心得多。实则只要不动真格的,他想怎样都行,瞧他那样儿,也就图个一时之痛快。可如今这是怎么了?就死死想着这位凌大人了。这种人能碰吗?碰不得的。”
北辰擎低声道:“我看他碰了好多次了,也没什么。”
杨熙道:“还没什么?每次都要受伤。杨家这么多的皇子皇孙,在我心里,却只有他才是我的弟弟,我可不想让他死到这种人手里。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打进洛阳,疯了一样!如今这局势,我们只能退避三舍了,我想还是退到长安左近去最合适。”
北辰擎道:“退到长安?殿下还在想着岑老王爷的事情吗?”
杨熙道:“我们从前在凤于关抵挡西迦,得益最大的就是关中百姓。没了西迦的骚扰掠夺,关中才能恢复农事丰衣足食。岑靳他不是不知道,却从来不领情。如今若果然支撑不下去,不退到他那里,却往哪里去?”
他一本正经地道来,语气虽端正淡然,细品其中意思,无赖之态和杨晔如出一辙,果然兄弟二人勾搭成奸是有缘由的。北辰擎微笑道:“去长安就去长安。不过看小狼的架势,是攒足了力气要攻进洛阳呢,将来殿下不如就把这打进洛阳的重任交给他好了。也许他凭着一时之意气,真能将洛阳拿下。况且他单独在洛阳那两年,和朝中不少的官员交好,这或许就是切入洛阳的契机。何妨让他一试?”
杨熙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有朝一日可以把打洛阳的重任交给他。但是他打进洛阳前,大理寺官署中的凌少卿,却无论如何不能让小狼再见到。”
北辰擎闻言皱眉不语,心中却隐隐担忧,瞧杨晔的架势,对此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杨熙侧头,温声道:“你这一段带着兵,在东面独当一面,还要抽空去救那个混小子,真是辛苦你了。你累不累?”
北辰擎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我不累,多谢殿下关心。”
杨熙道:“你总是这样,唉,要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性情柔顺,知晓我的心思,该有多好。”
这一年的秋末初冬时节,对起事的赵王杨熙来说,无疑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凤于关关口被西迦骑兵攻破,而后进关的兵马从后面给了他极大的威胁。接着他隐藏在凤于关附近樱花沟中的一万多精兵,在一个夜晚,被金雅仁和卫勐铎派出的兵马包围了起来。堵在谷中先是一番殊死搏斗,接着是一番循循善诱,最后丢盔卸甲,虽然有柳叔蔺的前车之鉴,也只好随了卫勐铎,生死由得他去了。屯在里面的大批粮草,自然也归了卫勐铎。杨熙的部下,只有一小股人马翻越后面的山崖,抄小路逃了出来,一路狼狈逃窜到杨熙这里,在半夜里将他惊醒。
接着卫勐铎收拾兵马,和金雅仁分两路,迅速往杨熙的驻营地逼近了过来。
闻听这一系列消息,杨熙沉着脸默然无语,他这一股兵马潜藏的一直很隐秘,除了几个关紧的人物知晓内情,余者皆不知就里。如今弄得全军覆没,外带粮草损失大半,他痛惜万分的同时,未免也在心中疑惑不定。
他抬头看看那几个一身血污的将领,温声道:“去歇歇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儿,别太过忧心。我这儿恰好还有几批人马,明天给你们带着。”
北辰擎和杨晔闻听消息,也匆匆地赶了来,见众人退出,杨晔举起双手,一本正经地道:“我发誓,我是清白的。虽然我去过樱花谷几天,但绝对没有把消息泄露给别人,也没去告密。”
杨熙叹道:“去去去,你有个正形没有?我心疼那些粮草啊,如今没了这些粮草,我们稍稍有些麻烦了。”他转头向着北辰擎道:“云起,我写一封信,你再去一趟长安,别人去我不放心。我们就厚着脸皮再试探一次,看岑王爷究竟愿不愿意援手。”
杨晔笑道:“哥,岑王爷那么精明的人,如何肯轻易援手?你若是真想争取岑王爷这一面,你得给人家好处才成。而且让云起去长安的同时,不如让我也去一趟洛阳。我到洛阳放些风声出去,说岑王爷已经暗地里派人来和你勾搭了,还提供了不少粮草呢!嘿嘿嘿,消息传到皇帝陛下那里,他疑心重,也许就当真了,若是对岑王爷有微词,岂不正是我等的可乘之机?这一锅水啊,我们搅得越混越好!”
杨熙本坐在椅中托腮发愁,此时却顾不得忧愁,站起身来几步逼近他。杨晔立时睁大了双眼,貌似纯良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他六岁的时候这样看着杨熙,杨熙感动无比,立即把他抱进了赵王府。但今天还这么看着,杨熙却并不被他的装模作样所迷惑,盯着他双眼似笑非笑地道:“你的主意不错,但如今我们的处境,不管给岑王爷开什么条件,人家也不会稀罕,所以不开也罢,免得矫情。至于去洛阳散布谣言,我也会让人去实施。不过你不能去,因为我总觉得你动机不纯良。等有朝一日,我认为时机合适了,我会把拿下洛阳的重任交给你的。但如今,在这四面楚歌的时候,你只能先跟着我。你还是死心吧,我的小狼!你若是敢自作主张偷偷跑去,哥哥我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太狼狈了,写出来都顾不上改了,先将就看着吧
多谢老大和兰生一梦给了俺霸王票,感觉很不好意思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