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止在大清早接到一个电话。
早到什么程度,就连慕容风也还没醒透。
迷迷糊糊的听对方说了有一分钟才醒过来,“怎么了?小宁。”
林寒止除了早上有工作时助理会打电话来提醒之外,一般知道林寒止生活习惯的朋友都不会在这时打电话过来,所以慕容大少在林寒止接起电话时就偷偷醒了,竖起耳朵在那听。
嗯?他第一想到的是卢洪川,这家伙在英国和这里有时差,也经常打过来和绵羊聊天,可是不是,是张宁?
慕容风当时给孤儿院捐款时就有声明在先,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张如兰会直接联系他的助理。
因此林寒止虽然从院里离开时留过自己的电话,却也没事找他。
这一点慕容大少比较满意,张如兰心有内疚,就算冰释前嫌了心里也过易不去,所以也确实很少会找林寒止。
可这次张宁打过来,会是什么事。
“你别急,小宁,我这边找关系,尽快转院到这边来检查好不好?”
慕容风闭着眼,眼珠子咕噜一转。
谁生病了?
“怎么了?”装做刚醒来的样子,胳膊一挥,就把绵羊摁倒。
“小宁打电话过来,说兰姨昨天夜里突然晕倒了,县城里的医院抢救了半宿,说是疑似肝癌,但是不能确诊。”
“你想把她转到来这里检查?”
“……嗯,放着不管我做不到,”林寒止想一想,“我认识几个做医生的朋友,应该可以——”
“切,那还指不定要转托多少人呢!”慕容大少撇着嘴拿起电话来,吩咐一直负责孤儿院运作的助理安排车过去接人再动用他的关系办住院手续。
林寒止也没客气,挠挠他那压的奇形怪状的头发笑:“有你在真好!”
于是慕容大少胸口一热,胳膊大腿一起压在绵羊身上:“以后有我在不许去求别人,记得吗?你这个滥好人!”
林寒止也知道大少爷对孤儿院尤其是兰姨有成见,“算了阿风,我不去记恨以前的事,多想些高兴的事不好吗?”
“好个P啊!”慕容大少把头埋在绵羊肩上蹭蹭,打了个哈欠,“你应该歇斯底里的让我帮你把把孤儿院端了,把那老女人扔海里才对嘛!所以你就是滥好人啊绵羊!”
嗯?林寒止想了一下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觉得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我查过,我这种个性叫圣母!是很好的!”
“切,圣母!”慕容大少嘴角撇到下巴上去了,伸出一只手指点点绵羊的胸:“你敢说你还当张如兰是你亲妈?你敢说你一点怨言也没有?真圣母会在有人扇你左脸时把右脸递上去笑着给人扇,还会每天泪流满面的祈祷人与人之间都充满爱啊!”
“……”要不要把嘴撇成那样啊!
“所以,你这种心里有怨还装做忘了的驼鸟行为就叫二!”大少爷捏捏那张细皮嫩肉的老脸,“而且连累的你男人要帮你仇人做事,这就叫二百五!”
林寒止也不是第一次听慕容风嘴里冒出“你男人”之类的话了,但仍然被雷得面目焦黑一片,冷的直发抖,对其它言语全部屏蔽起来。
二百五绵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叹口气笑:“也没别的办法,二就二吧!”
早晨的阳光照在林寒止那张天生就温和的脸上,更加显得他那种想不通就放弃的驼鸟气质几乎发着圣母的光。
慕容风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屑于这种妇人之仁,却仍然移不开视线,理智说有什么好看的,每天都是一样的脸,可眼神就是移不开,想着多盯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最讨厌自己这样,总觉得两个大男人整天腻腻歪歪的干什么!
林寒止生一张柔情似水的脸骨子里却有些粗心和冷漠,而他自己呢?
每每看到林寒止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或表情,有时哪怕只是一句话,都有种心甘情愿去和一个二百五凑一凑,凑成一个五百,然后把保险箱反锁住再也不出来的冲动。
林寒止一进房间就看到床边的一个背影,正在用一条毛巾细心的给床上昏睡的人擦脸。
“小宁?”他压低声音叫了声。
张宁回过头来,白皙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但平静的神色在看到林寒止的一瞬间眼圈就红了起来。
“别那么担心,结果还没出来,也许没那么严重也说不定啊!”林寒止笑着接过对方的毛巾,放在温水里面投一投之后给张如兰擦手。
“嗯!”张宁用力点下头,眼睛更红了。
林寒止一直带着笑空,水倒进病房附带的洗手间里,把毛巾洗干净晾好,再把带来的水果也拿进去洗干净再端出来。
“小宁,我带了瘦肉粥来,你先喝点,然后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在这里看着,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兰姨没好,你就垮了。”
张宁接过林寒止递过来的碗,喝两口就吃不下了。
林寒止再递过来水果他也没吃。
他不怎么擅长讲话,想来想去,也就说了一句:“寒止哥,真的谢谢你了!”
“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啊!”林寒止笑着揉揉张宁的头发,看他闷闷的不太会说话也不介意。
“寒止哥,妈说不能让你操心的,可是我想不到别人。”
张宁是因为小儿麻痹被扔在孤儿院门口的,右手和右腿都不太灵活,所以很自卑就很少说话,他人还要强,只有要觉得真的很亲的人面前才会露些软弱出来。
“你不找我才是不对呢——”
正说着,门突然被大力的推开,进来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却一脸煞气的男人。
这人穿休闲装,但一打眼就知道非富即贵,估计不会是张宁他们会接触到的人。
走错了吧?林寒止想着,就开口:“您是不是走错——”
“张宁,你他妈又傍上谁了?连这地方的单间都住得起了?”
林寒止一愣,回头一看,张宁本来白皙的脸红了一片,低着头却倔强的不肯退后一步。
“小宁,你认识他?”
这时床上的女人轻轻动了一下,张宁吓了一跳,脸色更红了,“我不——我、”
“慢点说?认识他吗?如果不认识我们可以找保安的。”林寒止轻言细语的,让张宁稍稍平静一下。
像是深呼吸了一下,看了下床上的女人没有醒来松了口气,张宁才开口:“寒止哥,我、我认识他的,你帮我看下妈,我出去一会儿。”
林寒止点点头。
张宁走到那男人面前:“欧先生,我们出去说行吗?”
那男人倒也没不同意,只是出门前回头看了眼:“你就是林寒止啊!”
林寒止在窗前看了一眼,张宁缓慢的跟着那男人走到一条长凳边坐下,没有什么起冲突的意思,这才回过头来看床上的女人。
张如兰这次昏倒并不全是因为疑似的肝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精神透支,现在癌变检查的病理结果还没出来,而她人也还在昏迷,或者说是昏睡中没有醒来。
上次看她还好好的,给自己蒸了鸡蛋羹,走时还站在门前送呢,可这次见到时她就躺在病床上了。
“怎么生病了都不让找我?我是你养大的,难道还会嫌弃你吗?”伸手轻拂一下女人已经生出不少白发的头发,“我很多年不和人赌气了,所以,也原谅你了。”
林寒止自言自语,鼻子有点发酸。
“真的,不信你醒过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