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卫营里所有兵卒们都捧着大号的瓷碗排成了几路纵队,分别在十几个大锅前有秩序的排队打饭。锅里的肉香味道让所有兵卒们垂涎三尺,他们一个个双眼“哇蓝”的看向最前方拿着勺子的灶头厨师,他们都想着“先给我来一勺吧!”
当然,对于吃饭来说王振带领的这批东厂特务密探是享有特殊优待的,他们吃的饭与这些兵卒们对比,不知要好少多少倍,但是,这些饭菜可不是卫营里的灶头厨师做得饭菜,而是王振为了能和天津卫的指挥使董袁郎拉近关系,特意命属下去城里买来的好酒好菜。
这一下子指挥使董袁郎大感受宠若惊,他没有想到身为东厂当家的在朝廷里呼风唤雨的王公公会对他如此的垂青爱戴,于是,指挥使董袁郎心里感到有些惭愧和不敢当。王振、指挥使董袁郎、钦差东厂掌刑千户殷霸,以及指挥使董袁郎的亲信总旗田奎他们几个人坐在中军大帐里,边吃边聊了起来。
王振不向有些当地的地方官一说话就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堆废话和不着边际的刁侃,他说的话都是关系到以后自己和指挥使董袁郎的前途问题,这些都是董袁郎爱听的话,董袁郎在天津卫做指挥使已经十载有余,由于天津卫是一个驻军卫营,因此,作为指挥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权,那就是向董袁郎这样的指挥使,是可以世代世袭的,而现在的董袁郎就是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当起了天津卫的指挥使一职。
喝道兴头上,坐在矮凳子上的指挥使董袁郎突然举起了青铜酒杯,向王振敬酒道“王公公对董某如此的厚爱令董某大感受宠若惊,日后王公公若有用到董某的事情,我这个小小的天津卫指挥使将义不容辞!董某先干为敬!”说完,董袁郎一扬脖子,把酒倒进了嘴里,“咕噜”一声咽进了肚子里。
“好!董指挥使我看你是一个爽快敞亮之人,日后我若能辅佐皇上安邦定国,我一定会重用与你,但是等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加紧操练水手,争取天津卫的驻军战船能以更快的速度投入到日后的战争当中去,你要切记我的良言。”王振叮嘱道。
但是指挥使董袁郎突然皱起了眉头,他长吁短叹了一番,夹了一口菜塞进了嘴里,边嚼着菜把心中压抑好久的事情抖了出来“王公公你有所不知,自从秦瑞当上兵部尚书以后,他就很少给我们这些以水师为主的卫营拨放银两,最近三年以来,我们的水手都是靠着帮商家运送货物或者海上作为保镖人员挣到了些许的养家糊口的钱财,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搞什么大规模的海上对抗演练,唉,兵部尚书若能发发善心,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王振听到了指挥使董袁郎的这一些抱怨的话后,心中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是关于兵部尚书秦瑞的事情,王振这时把嘴靠近了指挥使董袁郎的耳朵,用极小的声音,道“董指挥使我听说兵部尚书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一件关于天津卫丢失‘神机大炮’一事,这要是查出来是谁把‘神机大炮’弄丢的可就不得了了。”
指挥使董袁郎立刻脸色大变,他整个人呆在了那里,这件事情他比王振要清楚许多,因为自从京城三大营中的神机营研究出来这种“神机大炮”后,便开始批量生产了,先后装备在了大明朝的一部分驻守军的卫营里,同时神机大炮第二代也就是轻型的能装备在作战船舰上的二代神机大炮,是第一个拨给天津卫卫营的。
而就在刚刚装备在天津卫十天左右,这种二代神机大炮竟然无缘无故的丢失了,而且这么大一个玩意,可不是几个人就能扛动背动的,也就是说,指挥使董袁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要是怪罪下来,董袁郎不仅会被停止查办,恐怕这颗脑袋也要搬家了事。
董袁郎思量片刻,沉吟道“唉!此一时彼一时,我是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的,这三年来官兵军心已经有涣散的危险,兵部尚书秦瑞不拨银两,官兵们吃什么?既然吃不上饭了,还能打仗吗?而且极为保密的二代神机大炮的丢失,和官兵们吃不上饭有很大的关系。”
王振用右手食指敲打着桌子,心生一计,他想帮助指挥使董袁郎躲过这一劫,王振诡异道“董指挥使本座知道你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如果兵部尚书秦瑞有意要将你拿下,安插他自己的人手,我想你的大难可就要临头了,我知道你们这里丢失了二代神机大炮极有可能是被船舰上的兵卒当做废铁变卖,来换取银两买些吃穿之物,我很理解你们,但是兵部尚书秦瑞是不会理解你们的,如果不出以外的话不用到年底,你将会大祸临头。”
“呀!”听到了王振的一番言辞之后,指挥使董袁郎已经面如灰土了,他心中不由得大叫着。这时,董袁郎看向王振,一拱手,问道“不知王公公有何等权宜之策,还请王公公赐教一二,以躲过此等大劫难。”
王振巍然一笑,接着抬起右手食指,用手指肚沾了一滴杯中的酒水,然后在桌子的空档处写出了一个字,“唰唰唰”几笔之下这个字便呈现在了指挥使董袁郎的眼前,指挥使董袁郎看到这个字后,惊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而这个字就是一个“杀”字。
指挥使董袁郎惊得头发都立了起来,他嘴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后,用惊恐的眼神看向了一脸诡异之气的王振,问道“王公公您这个‘杀’字是何等用意,在下才疏学浅我董某参不透您的意思。”
王振一拍指挥使董袁郎的肩头,话语低沉道“董指挥使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可以去市井里抓一些不法的百姓,把他们当做军中的兵卒,逼他们在认罪文书上摁手指印画押,这样一来你再把他们的罪状呈送给兵部尚书秦瑞,不就可以躲过一劫了吗?”
指挥使董袁郎摇摇头,道“王公公这好像有些不妥吧,再说就算是逼他们认了罪,最后还是我疏职之过,我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啊,而且这种办法会让无辜的百姓死于非命,我于心何忍呢?”
“哈哈哈哈···”王振突然仰天大笑,而后猛然间站起身子,大声道“天地之间无论各路崛起的英雄志士有几个不是利用手段得到权势化险为夷的,你要记住,生于世间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要时刻遵循踏过弱者的尸体这一原则,你想当弱者吗?”
指挥使摇摇头,道“不,我不想!”
王振跨了一大步靠近了指挥使董袁郎,并急促道“如果你不愿意伤及无辜百姓,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本座便是了,但是你要守口如瓶不得泄露这个消息,至于抓人审案画押禀奏一事就交给本座我好了,你大可以宽心放下!嗯?”
指挥使董袁郎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感激之情,他没有想到王公公对自己的厚爱已经到了这般的地步,就连他董袁郎的生死,王公公都是记挂在心上的,这一刻指挥使董袁郎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竟然不顾自己一方镇守的身份,突然一歪身子,实实在在的跪在了地上,但说实话,他这样跪在地上一点都不委屈,因为王振是要拯救他董袁郎小命,这可是最高的“义气”行为。
指挥使董袁郎跪在地上,又大鼻涕和眼泪一起涌了出来,边磕头,道“王公公大仁大义就卑职于危难之中,若有朝一日卑职能荣升提拔一定报答王公公救命之恩,王公公董某给您磕头了”话落,这个指挥使董袁郎更加卖力的磕气头来,这声音就跟两块石头互相撞击的声音似的,真是“惨不忍睹”。
坐在小板凳上的王振的属下掌门千户殷霸心中颇为不快,心里琢磨“王公公怎么自己给自己到处揽事干呢,好好的吃顿饭,坐上船只,去向青州府把走私私盐的案子结了,不是一了百了吗?现在又去帮助这个指挥使董袁郎去抓人逼供,这不是无聊之极嘛!”虽然这么想,但殷霸可不敢向王振提出自己的异议,因为他知道,王公公这个人只要是自己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去反驳,谁反驳他就给谁穿小鞋,严重些就要找各种原因杀了这个人,而且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跟随多年的亲信,他谁都不会放过。
“来来来,快起来,你我之间还需客气吗?”说着,王振把跪在地上的指挥使董袁郎搀扶了起来,再看这个指挥使董袁郎的额头处已经紫红一片,显然是刚才卖力磕头弄成了这个样子。
在座的都把王振的意思给误读了,其实王振极力的要帮助指挥使董袁郎的举动,有很多个层面,在座的可能都明白这是王公公要拉拢指挥使董袁郎,但是他们不清楚这只是世之奸雄深有谋略的王振的一个小小布局而已,说难听一点,这就是王振正在暗中挖兵部尚书秦瑞的墙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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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王振和指挥使董袁郎把酒言欢过后,就躺在中军大帐的最好的营地床铺上安然入睡了,那些当晚大饱口福的兵卒们都吃得肚子滚瓜溜圆该值班的值班,该休息的也就安逸睡去,夜里当空明月高挂,负责巡逻的高塔之上的哨兵背咏起了唐朝杜甫的经典诗句“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供冤魂语,投诗憎汨罗。”
这名站在高塔之上的哨兵,正沉浸在这首诗里,冷不丁对面不远处的渤海里出现了一艘大船,哨兵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向这艘船,当然在夜里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是月亮地儿的确很大,整个船体还是依稀可辨的,不过按平时来说,哨兵并不会感到奇怪,但是这艘船的船体很大和大明朝海军装备的中型“海沧船”差不多大小,而运送货物的商船几乎没有这么大,因此,哨兵起了疑心,于是吹响了号角。
接着地面站岗放哨的就明白了,海上出现了不明船只,于是其中一个值班兵卒跑向了中军大帐,禀报于指挥使董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