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风华将四阿哥送进城,便联系上曹颙,以蓬莱山庄的名义行动了起来,一忙起来,便没有了歇息的时候,常常三更半夜回到四阿哥所住的文园,早上天不亮就走了,她是半神,又不是铁打的不知疲累的机器,便抓紧时间休息,,修炼也不能落下,因而一连好几日,竟是没见过四阿哥。
这一日又是三更半夜,她伸着懒腰,踩着满天星光进了园门,正要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却被一名小厮拦下。
“风少,主子爷在书房等您。”
听到这个新称呼,风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这个‘风少’,是在她强烈要求下喊的,那什么‘风公子’、‘风先生’,听得她极其牙酸,经过了一番抗议争取,勉强让四阿哥默认了这个颇有纨绔风格的新称呼。
“四爷还没休息?”带着愉悦的心情,风华随着小厮往东边最大的院落走去,边随口问道。
“主子爷一向不忙到凌晨不会歇息。”这小厮也不知是新来的没受过什么训练,还是因为问话的人是风华,老老实实地回答。
风华却没意料到是这个答案,每日忙到凌晨,想来四阿哥也不是个贪睡早觉的人,这么繁重的工作,是个人也吃不消啊,难怪以满清皇室对皇子骑射要求的严格,纸片人都会锻炼成大力金刚,四阿哥还能瘦到那种程度,可见是个工作狂!
四阿哥的院子,门口守着四名侍卫,走进去,布置得疏阔爽朗,并无多少繁琐点缀,墙角几株两米多高的盘虬桃树,江南的春天来得早,桃树已发了新苞,在夜色中显出几点晕染的朦胧清新,菱格窗内还亮着昏黄的灯,在这料峭春寒中显得格外温暖。
风华掀起门帘,跨了进去,迎面便是一股温暖中缠绕着淡淡男性气息的热浪,一缕清淡的祥和檀香,刷过她周身,消融了一身的清寒和疲惫。
“四爷怎么还没休息?”风华上前行了一礼,看到四阿哥手边厚厚的一叠书册,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但那明显是还没有动过的,不由得劝道,“差事永远也忙不完,四爷为了这些差事糟践了自己的身体,可真是舍本逐末了!”
四爷瞥了她一眼,依然板板正正地坐那,不动如山,“既知道‘舍本逐末’四字,就当明白,爷是让你认真做事,可没让你这般昼夜不分。如此早出晚归,睡不好吃不好,精神不济,那白日又怎能全心投入到差事中?给爷好好想想去!”
“好好好,我想,我好好想……”面对四爷如此冷言冷语,风华也唯有无奈地投降。
四爷对风华敷衍的语气很不满,不过想到自己的安排,还是咽下了滑到嘴边的训斥———反正以后有自己每日监督着,现在也犯不著浪费口舌。
门外传来刚才退下去的小厮的声音,“主子爷,粥热好了,是否现在端进去?”
“进来。”四爷沉声道。
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摆在了风华面前,红白相间,另有一小碟青脆的萝卜丝,一小碟黄澄澄的酱瓜,简单得近乎粗糙的食物,却迅速勾起了风华的食欲——她因重视生活享受,自修神以来,从来没有辟谷,肚子早饿得咕咕叫,无奈当着救助的难民们的面,她身为负责人之一,就是有好吃的也不能拿出来,却又不肯去吃那粗糙干硬的干粮和没什么味道的粥,宁可饿着肚子回来,准备进洞府摘点果子对付一顿,哪里想到回来居然还能吃到清新对胃口的热食?
感激地朝四爷笑笑,风华毫不客气地迅速捧起碗,大口吃了起来,吃得心无旁骛,很是香甜,红艳艳的小嘴不停地鼓动,动作很大,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褪去了白日的张扬恣肆,低垂的眉眼,显得分外柔软可爱。
房间里一时静谧下来,四爷却放下了手中的公文,面无表情地盯着风华,一点跳跃的灯光映在他瞳孔深处,他站起来,慢慢踱到风华身边,贴得很近,只隔着半臂的距离,木着脸盯着风华头顶宝蓝色的瓜皮帽,忽然伸出手来,摘下那帽子。
乌压压的青丝,编成了一根长辫子,垂在腰间,几缕柔软的散发,从光洁雪白的额头上自然垂下,四阿哥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迷惑,动作却没有丝毫迟滞,拎起辨梢上的头绳,一拽——辫子散了。
亏得风华的头发柔顺度是一等一的,编在一起的头发自然而然地散了开来,铺在背后,又直又亮,竟一丝儿卷曲的痕迹都没有,仿佛从来没有被扎起过。
风华对四阿哥靠这么近并不以为意,正常情况下,异性靠近一米范围内,几乎都是在表达一种暧昧的情趣暗示,她又不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雏儿,如果换成风流不羁的胤礽,估计两人早勾搭上了,可现在是冷漠内敛风评中连女色都不大沾的四阿哥,她心里对如此四阿哥着实没啥想法,就是想暧昧也没那土壤生成,只以为四阿哥是坐累了站起来走走,于是自顾自地埋头苦吃。
谁想,四阿哥下一个动作居然是摘了她的帽子,扯了她的辫子,让她差点把米粒呛进了食道里!
她猛地抬头,怒冲冲地瞪向四爷,难道是她平时表现得太没脾气了,所以四阿哥就以为她可以被为所欲为?居然还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情!!
哪知道,就在她怒瞪向四阿哥时,人家一个利落转身,又走回书桌后,正好错过了她的眼神谴责,还一副风淡云轻的架势,专注地盯着公文,提笔在公文上飞快地移动,看都不看她一眼,“吃完了就早些去歇息,明儿早上先来爷这,给爷说说有何进展。”
风华一口气憋在胸口,郁闷得心直抽抽,气哼哼地坐了半晌,人四阿哥眼睛就钉在了公文上,理都不理她,她颇觉无趣,无言地又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抹了抹嘴,就向四阿哥告辞,心知四阿哥此刻估计是听不到她告退的声音了,也正好省了口水。
转身正欲往外走,身后的大佛终于开了尊口,“今儿白天,爷已经让人把你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送过来了,从今往后,你就住在爷隔壁,若有什么紧急大事,爷也能早点找到你,另外,从明日起,每晚到爷这里汇报,别等着爷催你才记得!”
风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趁去势未老,扭头冲四阿哥行了个大礼,一字一顿地道,“多谢四爷惦着,只是学生每日回来的时辰不定,恐会连累四爷也休息不好,那可就是学生的罪过了!!”
“无妨,爷分得清孰轻孰重!”四爷不耐烦地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欲打发走风华。
风华郁闷地吐了一口气,发誓明天绝不和四阿哥谈论公事,这家伙是工作狂还要把身边的人都训练成工作狂,她可没这嗜好,也没有那份野心。
她摇头晃脑地边走边在心里腹诽着四阿哥,却没看到,背后四阿哥注视着她的目光,复杂得无法分清到底有些什么。
风华虽然一直和曹颙一起忙着难民之事,但也不会把四阿哥抛在脑后,做了人家的手下,就得有手下的样子,正事上绝不能含糊,只是前几天确实太繁琐了,压根抽不出时间去见四阿哥,待一切上了正轨,她每晚都回民房内,向四阿哥汇报工作。
虽说是民房,本质却是某个江南富商的园子,小桥流水的典型江南风格,精精巧巧,和其他富商巨贾的园子相比,不出彩也不简陋,正和四阿哥的意。
自从四阿哥住进这里,每日傍晚都有一些陌生人进出,看得出来,三教九流都有。因四阿哥没有贴身伺候的人,他又不愿意让不熟悉的人近身,倒推了屋主安排的两个婢女,只让风华随侍在旁,说是随侍,更多的却是当一名助手,但风华秉承不多看不多言的原则,除非四阿哥询问她,否则绝不轻易开口。
待手头事情告一段落,四阿哥也发下了话,要见一见曹颙。
曹颙是标准的古人,虽然在风华的影响下对那种森严的等级观念看淡了许多,但终归是刻在灵魂上的束缚,哪会那么容易抹去?
对于认四阿哥为主曹颙没有异议,他还是相信风华识人的眼光的,他唯一要考虑的只是这么大刺刺地去见四阿哥,会不会引起别人的猜忌,即使站队了,他还是希望眼下能更隐蔽一些,以他曹家的位置,头一个要瞒的人,就是康熙,一旦被康熙得知他们曹家居然站了队,哪怕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啊!
曹颙能想到的,风华未必能想到,毕竟几百年的代沟放在那里,反而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古董四阿哥更理解曹颙的处境,也没有为难他,只让他悄悄过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