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大赛决赛的比赛场地。
立海大对青学的冠军之战马上就要开始。
立海大的正选们正围成一个圈,注意力全集中在柳莲二手中的可视电话上,屏息等待着什么。
“幸村,看得到我们吗?”电话通了,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三年来已经极为熟悉的脸庞。
“恩,看得到,大家都在啊!”穿着病号服,幸村精市坐在病床上,捧着可视电话。柳莲二隐约可以看到他身边立着的那一抹银灰,以及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双黑少年。
“部长!”其他人凑得更紧了,都想让电话那头的幸村精市看到自己。
“呵,到齐了啊!”幸村微笑,一一扫视着这些年轻的脸庞,忽然神色一肃,“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齐声回答,年轻的声音里有着多少朝气蓬勃,多少战意盎然,宽广的比赛场地里有不少人望了过来,谨慎地打量着这支劲旅。
“放心,立海大的三连冠没有死角。”柳莲二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却让人看着格外放心。
“会把奖杯带给你的。”真田弦一郎也是一脸肃然。
“幸村部长,我们会在你手术前赶到医院的。”仁王还是那副雅痞的调调,可是幸村看到得到他眼里的认真。
颔首,幸村还是嘱咐道:“不要大意,今年的青学不可轻视,即使手冢国光无法参加比赛。”
“放心放心,我们知道的啦!绝对不会大意的。”丸井吹着泡泡,眨眨眼睛,“对手越强大,比赛才会越有意思。”
幸村没再多说什么,最后点了点头,“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比赛,你们一定要加油,连着我的份一起。”
“立海大”
“必胜!!!”
呐喊声震飞了一旁林子中的鸟儿,多少人在看着这支常胜的队伍,即使是在电话中,幸村精市也能隐隐地听到立海大的啦啦队整齐的加油助威。
“精市哥哥,现在还是静养比较好。手术很快就要开始了,现在调整好你的整体状态才是最重要的。”景颐一直站在旁边,自然听到了他说的话。
还有5个小时就要手术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分神去看比赛?看比赛必然会引起情绪的动荡,这对于即将开始手术的幸村精市来说,会是对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负担,绝不是明智的决定。
幸村精市却完全没有听到这些,专注地看着那边已经开始的比赛,心里眼里,都只有正在进行的战斗。他坐在这里,可是景颐知道,他的心早就在赛场,和他的队友们在一起并肩奋战。
咬了咬唇,景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幸村精市一向自主,即使听到了也不见得就会有什么效果,也只好坐下来陪着他一起看了起来。
只希望,立海大能够尽快轻松拿下冠军,能让精市哥哥早点放心,千万不要有什么波折,引得他太过激动,那就真的会影响他的手术状态了。
青学很强,但王者立海大的实力,绝不是轻易就能够与之比肩的。
战火四溢。
第一场,双方就打出了令人惊讶的高水平,比分一直胶着。
青学的桃城武和海堂熏,一个没有太多比赛经验的搭档组合。早听说过这两个一直不和,是中学网球界有名的冤家搭档。
他们没有丰富的经验,也没有几年亲密相处的默契,但是,他们身上有一种绝对百折不挠,执着坚韧的力量。
逐渐拉大的比分没有令他们灰心,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两人的潜力,正在一点一点被激发出来,比分渐渐追平。
5—7。立海大胜。
幸村精市不自觉握紧的手终于松了下来,景颐眼中的担忧愈加的深重,不停的看着表。
第二场,4—6,立海大胜。
双打是青学的软肋,会连胜并不稀奇,可是,能够打到这个比分,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幸村皱紧了眉,这场比赛,似乎不会那么顺利啊。
单打三,乾贞治对柳莲二。
朝夕相处了三年的队友,幸村精市很清楚柳莲二的实力,半场的时候他就知道,柳,怕是要败了。青学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像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胜利。
幸村精市看了看表,还有3小时。下一场,切原赤也对不二周助。那个深不可测的天才,还不成熟的赤也,能赢吗?
正想着,旁边一直沉默着看着比赛的景颐忽然站立起来。
幸村转头看过去,被惊到了,景颐的眼睛,通红!
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像是被逼到了极点,细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凤镜夜抬起头,看了看两个人,合上电脑推到一边,随她一起站起来。
“景颐?”
“我去,我现在就去比赛现场。我保证,一定会让你看到立海大的胜利。所以,请你平静下来,不要再费神了!你马上就要做手术了,精市哥哥!”通红着眼睛,景颐死死地盯着他,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奈,说完这句话,转身大步走出了病房。
“我送她去。”凤镜夜推了推眼镜,跟着她向外走去,快要出房门的时候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一贯冷静的声音也有了一丝愤怒:“精市,虽然手术和治疗都是你的事情,我也能够理解你非常关心比赛的心情。但是,请你照顾一下关心你的人的感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景颐这样被逼到极点的样子,她那么担心,你都看不到的么?”
车窗外,沿途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车速已经达到安全范围内的最大值。
凤镜夜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瞥了瞥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景颐,暗暗叹了口气。
他明白景颐的心思。幸村精市的病从确诊的那天起,就成了她最大的心病。她替他担心,替他惋惜,替他难过,替他着急。景颐为他联系最好的医生,晚上查资料到深夜,甚至和他一起休学住院,好随时随地地照顾他。
幸村精市一天不痊愈,景颐心里就会多一份沉甸甸的担忧。
对幸村精市来说,立海大的三连冠最重要,可是对于景颐来说,他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在马上就要手术的紧要关头,幸村精市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因比赛的胜饵喜,因比赛的难而忧,情绪大起大落,怎能不让景颐担心生气?
她是被逼急了。
景颐心里有多在乎幸村精市,此刻就会有多焦虑气愤。
凤镜夜目光一痛,垂下了眼睛,已经伸出去想要将她揽到怀中细心安慰的手臂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冷静一点,不会有事情的。”
景颐看看他,垂下头没有说话。
凤镜夜手一顿,有些僵硬的收了回去,再次将视线移到窗外,也沉默下来。面上还是一片自然,可在景颐看不到的地方,身侧的手,却早已握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夜色般的凤眸满目沉郁哀伤,景颐,我……
“5:6,胜者,不二周助。”
反败为胜,天才的惊天逆转,再次震惊了世人。
冰蓝色的眸已绽,冰冷,清醒,刀刃一般刺向对面不甘不信的切原赤也,手臂平伸,球拍笔直地对准了红眼魔王。
切原赤也,你输定了。
握紧球拍,正要发球,却忽然听到立海大那边一阵骚动,连自己这边的队友都纷纷站起身。
侧目过去,一个雌雄莫辨,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步一步,极稳的朝这里走来。
那容貌……竟然和冰帝的迹部景吾有七成相似!
很多人转头看向观众席中被冰帝正选们簇拥着的迹部景吾,他也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这边。
景颐?没有守在幸村精市身边,怎么会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出现在这里?
景颐并没有看到他,她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立海大的区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向场中也停下来看着她的切原赤也喊道:“赤也!无论如何,拿下这一局!幸村在医院看着你,不要让他失望。”
切原赤也被她从未见过的肃然沉静惊到,愣了愣,眼中的红色渐渐退去。他似乎感觉到出了什么事,攥紧了球拍,用力点了点头。
景颐颔首,转身走到教练席坐下,柳莲二俯身简单的和她交谈几句,递给她一支笔和一叠白纸。
震惊四座!
这个和迹部景吾如此相像的孩子,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到立海大的教练席?!而且,立海大的正选居然还很习惯的样子,任他坐了?!那不是幸村精市的位子吗,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
“景吾,景颐她不太对劲。”忍足侑士失了一贯的玩世不恭,轻声说道。
迹部景吾有些烦躁的点点头。他当然看出不对劲,景颐忽然出现在这里,又是从未见过的一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看她的眼神,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到底出了什么事?应该是精市……
忽然,迹部景吾的目光定在景颐身后不远的一点,凤镜夜?他也在这里?食指抚上眼角的泪痣,迹部景吾若有所思。他知道凤镜夜一早到了医院,现在和景颐一同出现在这里,果然,是因为幸村么?
无论场下如何混乱,场上的比赛还是继续进行着。
因为景颐的话唤醒了理智,静下心来的切原赤也稳扎稳打,再见不到刚刚的疯狂,比分虽然艰难,但终究一点点的赶了上来,立海大的众人放下了心。看到景颐坐在教练席上挺直的背影,又都难免的忧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景颐在幸村即将手术的这个时候赶到比赛现场,还是以这个令人心惊的状态?
迹部景吾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妹妹,这时诧异地睁大了眼。忍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景颐专注地看着场中不二周助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丝每一毫,甚至是一点点肌肉的牵引,好像都在那双清澈之极的眼中留下深刻的痕迹。纤长手指中的笔,正在快速地移动着,好像不止在写些什么,更有些描画的部分。
这个状态……
“景吾!”忍足猛的转过头。
“啊恩,本大爷知道,”迹部景吾略皱起眉,还看着那边,“景颐她,在解析不二周助。”
迹部景吾自己也有着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动态视力绝佳,可以轻易地看穿球路,甚至是肌肉的运动。景颐这个状态,和那时的他一模一样,甚至,更甚!
他想起了有一次和幸村精市闲聊时,幸村精市说过,景颐有着一双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无论是谁的球技,被她看到,就不再有秘密可言。
他的妹妹,有着比他更杰出的动态视力和天赋。
场上,切原赤也已经赢了这一局,比赛即将进入抢七。
“赤也,辛苦了。”景颐停下笔,闭上眼睛,手指捏了捏鼻梁。显然,刚刚的分析和注视对她的眼睛造成了不小的负担。拿起身边的毛巾和水,递给换场前休息的切原赤也。
“没什么,”切原赤也接过毛巾擦了擦汗,拿过水喝了几口,问道:“景颐,你怎么忽然过来是部长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周围的正选也围了过来,七双眼睛,都盯着她,满是担忧。
景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将刚刚写下的东西递到切原赤也面前,一双眼睛望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这是……”切原赤也翻看着,眼睛越睁越大。他见过和这些类似的东西,那是景颐刚进部时,写下的关于副部长真田弦一郎的分析,“这是,不二周助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走调。
“恩,你赶紧看一下,我写了他的球路分析和回击突破点,等一下的比赛里应该会有用。”还是那么平静的有些异常的声音。
“我用不着这些!我要堂堂正正靠自己打倒他!”切原赤也愤怒的提高了嗓音,有一种被蔑视的感觉。他切原赤也比赛,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赢!
“你必须用!”一直平静的让人害怕的景颐忽然也激动起来,刷的站起来,白净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像是本就压抑已久的情绪,被切原赤也的拒绝彻底点燃,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咬牙低声吼道:“立海大,必须在接下来的30分钟内赢得冠军!”
一片愕然。
“景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真田开口问道。
很不对劲,无论是景颐的状态还是那个30分钟,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把这个一向乖巧的孩子逼到了这个地步。
“……精市哥哥,”景颐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扶住额头,声音都在颤抖,“精市哥哥根本没办法好好调整心态准备接下来的手术。你们不赢,他就不会安心。
“还有3个小时,他这种心态,要怎么接受手术?!本来,那个手术就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他再这样下去……”
哽咽,止住了接下来的话。一片寂静中,景颐再次开口,抬眼看向呆住的切原赤也:“赤也,拜托你,一定要赢,一定要赢啊!精市哥哥的手术,绝对不能失败,拜托你了!
“我也是立海大的一员,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赢得胜利。哪怕是为了精市哥哥,可以么?”
颤抖的声音,景颐的眼睛通红,却没有泪溢出。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满是揪心的焦急和担忧,看着他,甚至带着一丝求恳。
这个有着和他哥哥一脉相承的骄傲的孩子,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走投无路一样的眼神?
切原赤也沉默下来,轻轻点了点头,专心地看起了手上的资料。
景颐抖着唇,已经说不出话了。一只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握了握,像是想将力量传递给她。
景颐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仁王雅治温暖微笑着的脸,黄玉般的瞳仁中,有鼓励,有坚定,有支持和安抚。
“不要急,我们会赢的,幸村也会好的。”
“就是,赤也,景颐都这么豁出去了,你要是不赢的话就回去训练到死好了!”丸井打趣,想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景颐点头。
抢七开始了。
不二周助发现,对手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他的回球习惯和惯用手法,每次回球都打在他最不容易回击的地方。
冰蓝的眸扫向对面场地的教练席,那个忽然出现的迹部家的孩子还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里。
有意思,那双眼睛竟是看透了他么?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天才,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看透的呢!难得碰上这样有趣的组合,我们就来一较高下,好好玩玩吧!
“不愧是天才,竟然还藏得那么深!”
本来已经有领先兆头的切原赤也忽然被反压,犀利的球风,凌厉的攻击,多变的球路,还有难测的绝招。
切原赤也眼中燃起熊熊战意,这个对手,确实有着不输于三巨头的实力!太令人兴奋了!
“8—8!”
比分再次追平,不二周助看着已经站起身的迹部景颐,笑得风淡云轻。
即使有着比迹部景吾还要出色的动态视力,你又能怎么样呢?
“赤也!!”景颐朝前迈了一步,大声叫道。
“啊恩!”应了一声,切原赤也示意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D39!30!68!”
不二周助刚刚扬臂,正要回击的球也刚刚触及球拍,景颐已经喊出了一串数字。
诧异的睁大了眼,不二周助震惊的看着切原赤也以完全颠覆他刚刚风格和节奏的力道和角度立刻将球回击了过来。
黄色的小球在脚边转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落在他根本无法挥拍的脚后方。
“9—8!”
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那个孩子。
肉眼隐约可见的气环绕在他身周,荡漾,回旋,那张本就非常引人注目的漂亮脸庞透着让人无法转开视线的光晕。
“才华横溢的极致?!”
乾贞治丢下手中的笔记本,镜片连闪:“一个没有进行比赛的孩子,居然在指导席上用出了才华横溢的极致?!他到底什么来头?!”
“景吾!”忍足失声喊道。
迹部景吾皱紧了眉,景颐,到底怎么回事,将你逼到了这个地步?
立海大的众人也都被震撼到了。
景颐从来没有参加过训练,居然无意识地使出了“才华横溢之极致”?!
景颐刚刚报出来的数字,是她为切原赤也设计的训练内容,为的就是能够让他拥有精确至极的控球力。
“景颐他,真的非常想赢。”仁王缓缓开口,看向景颐。早已不见了以往的玩世不恭,目光中是钦佩,是沉重,是隐约的心疼。
景颐,你到底要有多担心,多想要让精市安心地进行手术,才能做到这样可以称之为奇迹的事情?
旁人的震惊,景颐已经看不到了。她的眼里,只有比赛,只有胜利。
“A12!47!39!”
“C59!62!93!”
不二周助面色严峻,看来,出乎意料的棘手呢!
“白鲸!”
天才不二周助的绝技,还从未有人破过的招式。
球,突兀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青学的众人松了一口气,就连冰帝的迹部景吾都无法看破的白鲸,只要使出这一招,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谁知!
“H21!28!96!赤也,球拍向左上方倾斜25度,用短截击的方式打回去!”
所有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场内。
突然,明黄色的光线击在完全来不及反应的不二周助脚边,根本没有弹起,在地上沙沙摩擦着,终于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
“6—7!切原赤也胜!”
景颐呼出一口气,浑身都失去了力量,软软的向地面倒去。唇角,却放心地勾起一抹笑。
呐,精市哥哥,立海大赢了,我替你打赢了这一仗。
你应该,可以安心了吧?
“景颐!”
凤镜夜将她抱到怀里,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脱力而已。
打横抱起她,快步向场外的车子走去。
“没事吧,景颐?”迹部景吾早已冲了过来,和凤镜夜一起快步向场外走去。
“恩,没关系,只是脱力了。”凤镜夜眼神一沉,“这段时间,她累坏了。”
迹部景吾沉默不语,护在妹妹身边,同样坐进车子,向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