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则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理所当然地感觉到一种刺痛，指尖也探寻到了些许湿热，他无奈地摇了摇，回答道：“苏晟晕过去了。”

对面的女子一听到这个答案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急忙冲进了卧室去查看苏晟的状况，看到床上躺着的男人，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血色，颊边的汗水也侵湿了耳鬓，但这样安静的样子，也让苏颜觉得自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慢慢地走到床边，拿起床头的纸巾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渍。

“直接送医院的话可能会被强制送往戒毒所。”紧随其后走进卧室的顾则开口说道。

“不行，”苏颜反应有些大地站了起来，“我不能让阿晟的档案上有这些东西。”

“档案那些都不是问题，到时候找人做好就行了。”顾则看着她给出自己的建议，“只不过，送去戒毒所大概会让苏晟受一番折磨。”

苏颜摇着头，她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心中的疼痛就这样泛滥着，那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男孩子。她参与了他所有的成长过程，她记得阴雨天气苏晟总爱黏着她一起在画室涂鸦，记得苏晟第一次因为逃学而被柳眉训斥后躲在她的房里眨着眼睛向自己求助的表情，更记得每次苏晋或者柳眉受不了自己死气沉沉的样子，都是苏晟出来解围，还有那么多的过去，这个弟弟和她一起成长，他第一次穿上白色的衬衣，在阳光下朝自己微笑的样子就这样在苏颜的眼前晃过，一幕幕的过去，让苏颜不舍，更让她泪眼婆娑。

“我不想送他去戒毒所。”几分钟以后她突然站了起来，即使有些疲惫，语气却坚定，眼睛里的泪水也就那样滚动着，一点也没有再流出来。

“好。”顾则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决定，也就坐在一侧，好半天才摸出了手机，“可能瞒不了彦东了。”他看着苏颜补充着，想征求她的意思。

苏颜听到这句话，本是想拒绝，但也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顾则见此，走到床边，拨通了陈彦东的电话，这里毕竟是N市，也是陈彦东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他认识的人应该有能帮忙的。

“彦东，是我。”

苏颜听到顾则说话的时候，心也提到了半空中，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但也不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弟弟被送到戒毒所去受苦。

“给我介绍一个信得过的私人医生。”顾则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了过来。

“不……不是普通的家庭医生，我要那种能帮人戒毒的。”顾则一边说一边看着苏颜，他的眼神坦然，似乎不觉得有任何尴尬或者羞耻，苏颜心里默默地叹着气，心想若换成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的。

“不是我，是一个朋友。”电话那边似乎在追问着顾则，只见站在窗边的男子揉着自己的眉心，嘴里也有了一丝松动，“是苏颜的弟弟，他现在已经晕过去了，彦东，你有认识这方面的医生不？”

顾则说完这句话以后很久都没有开口，但苏颜却觉得他仿佛是找到了可以帮忙的人。

“好，我知道了，等下再联络。”顾则说完，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苏颜，便挂断了电话。

“顾则说齐慎那边好像有个朋友有个私人诊所。”他走了过来，简单地说了结果。

顾则倒是放心了，齐慎这个人是陈彦东的发小，从他来N市开始，也和齐慎这些人打过交道，这些日子以来彼此也算得上兄弟，这件事找他帮忙应该没有问题。

“齐慎？”苏颜疑惑地问出了口。

顾则点了点头，他又侧身看了看苏晟，“可能我要把他带过去，彦东已经过去了。”

“齐慎是我表妹的未婚夫。”苏颜讷讷地开口道。

“你表妹？卓谨？”顾则有些意外，他回想着那个随时和齐慎一起出现的女子，似乎有些冷艳，倒是和苏颜有些像。

“不……我表妹是苏潋滟。”苏颜听到顾则说的，也想起了那个和齐慎一起出现过的女人，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还在一起。

顾则耸了耸肩膀，虽然有些弄不清状况，但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他所能插手的，更何况他也没那个兴趣去搭理。

“先过去，齐慎那里我会去说的，彦东也是知道分寸的人。”一说完，他就蹲在了床边，“你帮我把他移到我的背上来。”说着这句话的顾则将陷入昏迷的男子扶了起来，慢慢地抬着他的手，将他身上的布条也解了开来。

“快点，不然等下他又要开始痉挛了。”苏颜一听也想起了苏晟陷入昏迷前的样子，心中一阵绞痛，帮着顾则将苏晟背了起来。

苏颜跟着顾则，就这样走下了梯，这个瞬间，她突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只能依赖自己，她看着顾则的背影，发觉自己不再那么孤单，也不再那么无助了。

=================================================================================

顾则将苏颜姐弟俩带到陈彦东所说的地方时，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诊所，而是一所精神病院。顾则正准备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却看到了陈彦东的车，不禁有些怀疑了。

正在这时，陈彦东也打来了电话，顾则在苏颜怀疑的眼神中接起了电话，并告诉对方他们现在正在门外。

很快就看到有穿着白色衣袍的一群人推着担架车风风火火地从铁门里面走了出来，苏颜看着这样一群人突然有些害怕，她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身体遮掩着苏晟。

“苏颜，进去再，彦东总是信得过的。”顾则看到她一副全身绷紧的样子，出声安慰道。

她听到这句话也放松了一些，迟疑地点着头，看着这些男护士把自己的弟弟抬上担架后就又朝着院里推了过去，苏颜和顾则相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顾则伸出手，握住苏颜发凉的手，“不要担心，苏晟应该没染上多久。”

在这种情况下，本该是何种安慰都缓解不了苏颜心中紧张的情绪，但面前的这个人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有了一种心安的感觉。苏颜抬眼看着牵着自己的男人，有些哽咽，她知道，当顾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让她确定顾则是绝对不会丢下自己不管。

很多天之后，直到顾则第一次疏离她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依恋在不知不觉中原来已经那么深，那么深。

进了医院之后，苏颜看到了陈彦东和齐慎的身影，陈彦东自是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让她颇有些不自在，而齐慎就好得多了，他走过来很随意地靠在墙上，向苏颜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苏颜淡笑了一下，眼神中闪现过一些尴尬，八面玲珑的手段在此刻也消失殆尽，只能涩涩地回复着：“慎哥，谢谢你。”

“没事，苏颜，你不要太担心，我伯父是在这里的院长，之前有过一个染有毒瘾的病人，所以这边的人都还是挺有经验了。”齐慎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子，一脸的紧张与局促，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里，苏颜和卓谨一般，都是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的，眼下却这么容易就被人把情绪看了个通透。

“嗯，谢谢慎哥。”苏颜低颤着声音，她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明显无法冷静下来的心情。

“你弟弟怎么会染上这个东西的？”陈彦东走上来，直中红心地问着。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今天看到他发作的反应才知道。”苏颜撇过头，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得太不称职，有些羞愧。

“之前呢？之前都没有注意到？”齐慎也抬起眼，看着她。

“她上周出差了。”顾则站出来帮着回答道，他看着齐慎，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常理来说，依照苏家严格的管教，苏晟看上去也不只那种在外边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上上周的时候苏晟曾经来过【RED】。”苏颜细微地出声说道。

“【RED】？”

苏颜点了点头，“他当时问我要了30万。”

“上上周就已经开始了？”顾则看着苏颜，有些不可置信。

苏颜回想着当时苏晟的表情，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等等看医生怎么。”齐慎出了声。

四个人这才沉默了下来，好半会，医生才从治疗室走了出来。苏颜一看到医生的身影，就走了上去，“医生，我弟弟他……”

“病人吸毒的时间不长，你们不用担心，配合治疗会很快戒掉的。”那位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平稳的解释道，“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我给他注射了稳定情绪的针剂，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要尽快验血，因为……你们也知道，这个很容易染上AIDS。”

苏颜听到这句话，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顾则估计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身后扶住了她，说道：“还没检查，你不要紧张。”

医生听了也说：“是的，并不是一定会有病原体感染，只不过预防万一，还是必须做一次检测的。”

苏颜有些心惊，只能悲伤地点着头，心中暗暗祈祷着这所有的一切赶紧过去，苏晟赶紧好起来。

“你是家属，现在病人的情绪可能也不稳定，戒毒的过程里可能需要你们一直陪着他，多支持多鼓励，用亲情让他坚持下来，我们也会采用药物来控制一下他的情绪。”医生继续说道。

苏颜点着头，其实脑海里已经放空了，她不懂，从小便那么懂事的可爱的弟弟，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则注意到苏颜的状态，用眼神示意着医生等下再谈，他知道，苏颜现在要见到苏晟才安心。

==============================================================

等到苏颜再见到苏晟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过来，估计是看到手上的针管，还有白色的被子，自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再看到苏颜，满脸都是歉疚与悲伤，“二姐……”

苏晟刚喊完这两个字，苏颜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冲了过去，抱住床上气息恹恹的男子，“阿晟……”

“阿晟……”

苏颜喃喃地重复着，似乎并不想得到回应一般，只是为了心里的安定，证明这个弟弟还在自己的身边。

“二姐，对不起。”苏晟有些悲哀地抬起手，安抚着已经哭得失去控制的女人。

顾则见了有些心疼，只能走过去，从地上把苏颜抱了起来，“我先问问他怎么回事。”

“阿晟，还记得我吗？”

“顾哥，我记得，我刚刚还咬了你……对不起……”苏晟有些难为情，虽然失去了控制，但做了什么还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傻孩子，那个没事，你能告诉顾哥，你怎么会染上毒品吗？”顾则问出了在场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没想到顾则问完，苏晟却低下了头，半天都没有说话，苏颜见他这样更加急了，拉着他没有注射点滴的手，摇晃着，“你倒是告诉姐啊……”她的泪水就这样滑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苏晟的手上。

“是沫澜。”苏晟看到苏颜的泪水，心中涌过一阵刀割似的痛楚，他甚少看到自己的姐姐哭泣，现下却为了自己在众人面前哭成这样。

“沫澜？怎么可能？”苏颜听到这个名字以后，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沫澜有了其他的男人，染上了毒瘾，那个男人又抛弃了她，姐……我……我本来想陪她一起戒掉的……”苏晟很是简单地说出了这件事，但苏颜却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情绪有多激动，她有些无奈地伸出手，将弟弟握紧的双手一点点地掰开，放平了来。

“阿晟，我的阿晟长大了啊，姐不怪你。”苏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着苏晟的背。

“姐……这里可以戒毒吗？”

苏颜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也就点了点头，“这个姐去办，姐一定帮你把沫澜接过来。”

苏晟看到苏颜的反应点了点头，面带感激地说了句：“谢谢……”这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沫澜是阿晟喜欢的人。”苏颜走出病房以后对顾则说道。

“嗯。”

“我弟弟很长。”苏颜有些无奈，但又觉得年轻人为了爱情也是情有可原，“如果我再年轻个5岁，要是有男人为我这样……”

苏颜没有说下去，这只是她一时之间的感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如果真的倒回去5年，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顾则看着她，带着些许冷意，一字一字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