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地里还是如昨日之西之北铲土玩时的一般景象,只有少数的秧苗拱出土来,若不仔细看,看起来只像是围了一圈空地而已。徐之南联想到母亲曾说过赵令尹出身贫寒,取赵夫人都是因为她嫁妆丰厚,又有富硕的娘家可以依靠,赵梦蝶能一眼认出这是菜,而不是冒了几颗杂苗的空地,或是什么家养的花花草草,必是对农事有些了解的。
徐之南嘴角微勾,漫不经心地说道:“梦蝶姐姐,哪里有菜?”赵梦蝶弯腰靠近那几颗小苗,手指清楚地指向它们叫道:“就是这些,就是这些,你们家哪里来的这些下贱物事。”
徐之南一把拍开她的手惊道:“姐姐哪里学来的怪调,莫不是侍弄过这些东西,我看着倒像是普通的杂草。”说着说着,眉头微蹙,嘴巴撅起,“姐姐既然侍弄过,又为何说它们是下贱物事?只有下贱人才会侍弄下贱物事啊。”
赵梦蝶登时气得恨不得扭头就走,却没忘记母亲对自己嘱咐的话,忙又将笑容堆到脸上,嘻嘻哈哈地笑道:“妹妹说话可真有趣,大概姐姐自己看错了。”话音刚落就率先走进了流芳斋。
徐之南在她背后嗤笑出声,这位赵小姐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第一次来自己的闺房,就领先主人这样大喇喇地走进去,她当流芳斋是她赵府的地盘吗?
不动声色地跟进,叫下人布了茶点,将一碟绿豆糕推到赵梦蝶的面前说道:“姐姐尝尝,这点心我叫下人与冰块儿放在一处的,清凉解暑。”一听这点心是冰的,赵梦蝶忙不迭地取了块来尝,果然入口清凉,甜香扑鼻,本来还为刚才的事情上着火,这是却已经是舒服熨帖了,抬起下巴看了徐之南一眼,眼珠转了一转,突然身子靠向徐之南的椅子悄声说道:“李仁远身边有新人了你可知晓?”
徐之南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听得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原来是这番话,便忍住笑,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道:“哦,是谁?”赵梦蝶看徐之南好奇,心中十分得意,把身子缩了回去,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一般人可不知道。”徐之南眼中笑意更盛,那天去外祖家,在路上就遇到李仁远被一女子当街追喊,自己一个没刻意去打听的人都能听到看到这样的情景,就知道李仁远身边有女环绕,打听出个谁谁谁应该不是难事,不过有人上门告知,自己就听听也无妨。于是将桌上的茶向赵梦蝶推去,颇有兴趣地眨眨眼说道:“姐姐请讲。”
赵梦蝶对徐之南的态度很是满意,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了好久,睁开眼睛说道:“妹妹这茶倒是好。”徐之南低头笑着说道:“姐姐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上一包便是。”赵梦蝶得了好处,便也不再矫情,压低声音说道:“秦将军的千金,秦嫚你一定不记得了吧。”见徐之南摇摇头,赵梦蝶忙呵呵笑着接口道:“你失忆不记得也是自然,她之前就肖想李仁远了,可是当时你们两家说要订亲,她就没敢对李仁远伸手,不然名声也不好听,现在好了,李仁远和你一没了牵扯就粘了上去。”
徐之南脸上适时地露出了然的神情,赵梦蝶更加得意,又说道:“上次在尚书府于小姐的梨园摆宴,去了好多同辈的少爷小姐,秦嫚是于小姐的闺中密友,却硬是等到众人都到全了才与李志远一同到席,还坐到了一处,这一见,便是傻子也知道他们是相约一起来的。”
虽单身女子出门需戴苇帽,但在相熟的人面前,是不必盖着苇帽遮住容颜的,于是经常就有那活泛的,借了这聚会的幌子来往,也好多见见人,选择的机会也多些,免得到最后落个盲婚哑嫁的下场。
究竟闹市中骑马追逐李仁远的是否姜嫚小姐,但李仁远的桃花之盛却是被再一次印证了。徐之南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极度伤心或是怀念向往的神情,倒是叫赵梦蝶好生失望,接下来就东拉西扯谈到锦江侯府。
“哎哟,要说当今圣上荣宠之盛,当首的就数这锦江侯府了,竟让皇家直接改了降爵世袭的旧例,成了平爵世袭,你说说,这是有多难得。”赵梦蝶自顾地说得兴奋不已,徐之南也乐得多听。“要说现在谁和锦江侯府攀上关系,那可真是天大福气,哎哟……”赵梦蝶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我面前可不就有一位有这福气的,妹妹,你可要说说,究竟是怎么跟这锦江府牵扯上的,让妹妹我也沾沾这福气。”
终于说到重点了,这是来套自己的话了。徐之南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绢,说道:“梦蝶姐姐别在笑话之南了,哪里有牵扯,那日两位夫人到府不过是正好想出来走走,正好我们府上的帖子就在手边,就图方便来了,结果竟害得姐姐想的那么多。”
才第一次见面,这赵小姐先是妄议皇家决断,后又探听锦江侯府的消息,实在不是个值得交往的。徐之南后面的话便露出了敷衍之意,最后干脆端茶送了客。
两日后,徐之南迎来了徐毅为她请来的先生,在长天斋见到这位先生时,见她面貌中等,并未穿着那暗色的夫子长袍,只是作平常的妇人打扮,心中大喜,想着这必是个务实的。与那先生见了礼,刘荣吩咐徐之南称呼她“白先生”,未多做介绍便让白先生与徐之南到流芳斋上课去。
白先生的字体也是簪花小楷,看着很是舒服,她似是得了徐毅的吩咐,一上来便是一个时辰的书法课,讲课的调子轻松平缓,虽未与徐之南多说旁话,但徐之南却感觉这位先生是个好相处的人。
结课后徐之南问刘荣白先生的白姓是娘家的姓还是夫家的姓,刘荣嘱咐她以后切勿在白先生面前说这话,她先夫已役,白姓是娘家姓,独自一人生活不易,还好小时读过书,便做起来闺中小姐的先生,在这一行名声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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