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懒洋洋地掀了掀眼角,晃悠悠地说了句:“有人做,我还去操那份闲心作甚?”
看她无力懒散的样子,徐之南却突然起了追根究底的兴致,又问道:“你这几日在府里究竟做了些什么,不会就是窝在这里睡觉吧?”
“哪里有那么清闲,还要陪着杨夫人见客呢。”杨柳勾起嘴角,眼中却无笑意。
徐之南听惯了她这样称呼自己的母亲,并不奇怪。只是杨柳还未进宫,杨夫人就带她频频见人,这样大张旗鼓、毫不避讳……
“总归是快要嫁人,姐姐你能不见人还是不要见人的好,”徐之南沉声道。
杨柳撑起身子,任头发随意散落在身上,扭身坐在榻上,挑挑眉毛神情颇为不屑,“哪里有什么新嫁娘,追根究底不过是送去当妾,有人却硬要把这些腌渍事当荣耀,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了这份荣耀。”
徐之南心中也颇以为然。
日头渐高,杨府门口的马车越停越多,由于它所在的这条街是都城内的一条主干道,所以门口停放的马车也不能太多,于是便开了侧门,有小厮引着一些马车或是马匹去了后院。各府的主子丫鬟伴当都在门口就下了车马,只留赶车的独自去后院安置。
杨柳随着丫鬟打扮,徐之南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从内室出来,却见她穿了身似火的红色,当下就愣了。
虽然还没入皇家,但这平常人家的礼节是不准侧室妾室穿大红的,只有正妻才有这样的权利,虽然皇家没有祖宗规定,但听说却少有妃嫔敢穿正红色,至多也是粉红梅红桃红,但见杨柳一脸的无所谓,暗忖以她的聪慧必是心里清清楚楚的,这还没入皇家,只是位未出阁的小姐,就穿穿这色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就闭嘴不提。
徐之南不认得许多人,也不敢到处乱跑,只是跟着杨柳,看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个夫人小姐间。
李慧珍也来了,见了徐之南就拉着她的手用指甲狠狠地掐她,“你怎么这么早来,也不叫我一声”,还拿眼瞪徐之南。
徐之南连连求饶,“好姐姐,我是想来学学怎么宴客的。”李慧珍想到徐之南自失忆后,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学,眼中就带了些爱怜的神色,松开了掐徐之南的手,改为轻揉。
两人跟着杨柳一起在大大的场院里穿梭,突然眼尖的杨柳撞了撞徐之南,凑在她耳朵边轻声道:“快看门口。”
徐之南看向门口,眼神未有改变,嘴边却有了笑意。
李慧珍疑惑着也看向院门口,只见那里闲闲站着一对儿金童玉女,男的眼若桃花,嘴角含笑,面容俊俏,一身月白散尽光华;女的身材羸弱,却更显得亭亭玉立,面容秀丽,站在人群里很是显眼,巧的很,也是一身月白的衣裙。赫然是李仁远与秦瑶。
这两人看起来真真是般配。
李慧珍转眼看向徐之南,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蓝色,显得小脸白皙粉嫩,比那二人小了四五岁,所以脸上多了些没长开的稚气,长相却更精致,气韵也不似一般小儿,整个人身上却似镀上了一圈明珠的光亮……李慧珍渐渐挺起了腰杆。
徐之南和杨柳没发现李慧珍这边的小波动,徐之南收回目光环视着院中的人群,小嘴轻动,“姐姐请了那人来了?”
杨柳眼中射出狐狸般的笑,“自是请了,”眼角瞥了瞥院门口的两人,继续说道,“这里有她在意的人和事儿,就是再不想出门见人,也是要出来的。”
徐之南抽出绣帕掩住了嘴角的笑,转身跟着杨柳朝下一桌客人走去。
那边李仁远身边可说是群芳环绕、美不胜收,他一个也不冷落,有人上来攀谈,他就细细回答絮叨,温和有礼,谦和大方,一派大家公子的气度,旁边的秦瑶见那些夫人小姐一个个不知羞地凑上来,心中暗恨,想到李仁远与她相携而来,看他游刃有余地与人谈笑,又觉得与有荣焉。心中一阵冷一阵热,连着脸上的表情也不停变幻,旁边的李仁远却丝毫未觉。
应付完一波儿夫人小姐的猛烈攻势,李仁远往院里进了两步,借着身高的优势四处环看,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四处奔走,却总是紧紧相随的三人组。三人中,徐之南年龄最小,个子最矮,谈笑间的大家气度却丝毫不差于旁边的两人,心中不禁隐隐有些自豪。没走两步,袖子就被人抓住,李仁远皱眉扭头一看是秦瑶,慌忙一边扯回袖子一边四处张望,发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在少数,就有些着了怒。
“说话就说话,这样拉拉扯扯是作甚!”
被数落的秦瑶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与他一同出来的机会难得,自是一步不溜地跟随着,才算是遂了两人之间的情义,可他却这样吼她。
“平日里我们本就是这么相处的,怎地今日就不行了,”撇了撇嘴,怀疑地扭头左右看了看,果然见到了意料中的人。
秦瑶恨恨地看了李仁远一眼,一甩袖就往徐之南的方向走去,李仁远见势觉得也不好拉她停下,只好在后面急急地跟着。
到了徐之南面前,秦瑶脸上还有些来不急收回的怒色,也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她。
徐之南心中不想理睬,便只瞟了眼来的两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杨柳和李慧珍相视一笑,也是对来人采取不理睬的态度。
在场的夫人小姐早就听闻宰相的外孙女儿与吏部李侍郎家的公子有过往,现如今李公子又与秦将军的爱女同出同入,这三人今日竟都聚到了一处去了,都睁大眼睛好好瞧着,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能伸到他们的跟前儿,把他们说的一字一句都听进去。
所以刹那间,有心人注意到,场子里的嘈杂的人声似乎小了些。
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说话,徐之南不乐意就这样被别人盯着瞧,就转身准备离开。
那秦瑶却一下子又挡在了徐之南的身前,怒目相视,一副不罢休的模样。
这位小姐若是有事,却不开口,若是无事,这样执意挡在人前胡闹,而那被欺的人又是自己,就不是徐之南能忍的了。
向身后的红莺使了个眼色,红莺立马上前,一声不吭就扭住秦瑶的胳膊往院子门口拖。
身娇肉贵的秦小姐慌忙挣扎起来,她的婢女见自家主子有难,长臂一伸摆开架势就向红莺招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