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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赶了十几日的路,平日住店歇息也是劳累一天,倒头就睡。今日骤然得出半日的空闲,众侍卫无不欢欣。郭寒请示过楼定石,便高高兴兴带着一帮人出去了。
楼定石在房中坐了一会儿,觉得心中似有所待,又说不出所以然,便出房想去街上走走。在拐角处,却遇见谢朝晖,他刚沐浴过,换过一身衣裳,裁剪样式与长袖、衣摆花色与早间那套相比又是另一样,却仍是白色。
楼定石不由打趣道:“谢公子,你究竟有多少身衣裳?”
谢朝晖道:“换洗是足够了。”
二人相视一笑,楼定石道:“谢公子可要去街上逛逛?”
“好。”
叶王谢苏容,昔日庆国,今日华方,五大世家经乱不倒,反而站得得稳。当日楼重渊试探五族意向,恰好五族亦觉宇灵王那几个儿子性子都不大好,谁上台都不大好办。正巧此时楼重渊出现,双方商定,楼重渊保证五族势力地位不动,五族力挺楼重渊上位。
这种背景下,五族中的子弟或多或少,对现在的皇族楼氏都有些轻篾之意。因自觉家中世袭候位,食邑千户,绵延数十世,甚至可追溯到庆国之前朝,血缘纯正高贵,又于楼氏有莫大恩惠。在这种思想下,五族嫡出子弟们的气焰,在楼定石刚册立为太子时,竟有压过他的意思。
五族的心思楼重渊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并不计较,反告诫楼定石要忍得,只要最后结局如愿,中途吃些苦也是应该的。楼重渊登基近十年,推行新政,改变征军征粮制度。五族封地上的百姓皆对楼重渊统治下的人民羡慕不已,更有少数人逃离故土,不愿再受五族旧制压迫。
五族由起初的不以为意,到后来的忧心忡忡。此次楼重渊为对云梦泽用兵一事密遣太子探访,谢家保举下任家主谢朝晖一同出访,未免不是示好的意思。
这段来龙去脉,楼、谢二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楼定石从小随其父四处征战,被册立太子后亦领兵攻打过几位诸候王,为华方版图添上几处郡县。性子里既有暴烈如火的一面,也有按兵不动的沉稳。谢朝晖家学渊源,练的是见察入微,于无声处制人要害。二人各有所长,这一路上交锋几次,倒互相生出几分欣赏之意,平日相处也可言笑晏晏,不再话中有话。
住在青石的人家离不开水。每日出门,先想到用船,再想到走路。在这里人人都是弄船好手,每户临水而居的人家都开有一扇侧门,下泊一只可容四人的小船,开了门跳上去,长竿一点便飞也似地滑出去。
今日恰好是赶集的日子,货船沿两边整齐排开,中间留出数尺宽的空隙,赶集的人便划着小船一路看过去。有性急的、身子轻便的,便在各只船头跳着走过去。偶然有顽皮的童子一把抓起糕点糖果之类的小食飞奔而去,主人家也往往一笑置之,并不追赶。
楼、谢二人对这水上集市大觉新奇,包了一只船,兴致勃勃地往热闹的地方划去。
船主人是个年轻人,一面撑船,一面与两边的船主大声打着招呼。那些船主应着他,眼眼却直往他的两个客人身上招呼。更有不少长辫子的小姑娘看着这二人就羞红了脸,扭身跑进船舱中,又偷偷隔着帘子看个不住。
突然,一件事物朝谢朝晖飞来,楼定石反应比他快许多,伸手一接,手中已多了一朵不知名的花儿,约有碗口大小,花瓣层层叠叠,是浓烈的火红色,拿在手中,是连心都要被烧灼起来的灿烂。
楼定石接到手后不由呆了一呆,一边船主人看到,大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两旁人群亦随之哄笑。铺天盖地的笑声中,船主人告诉他,这是本地特有的结结球,多是男女订情交好时相赠之用。
楼定石向这花掷来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蓝底白花裙的小姑娘,红着脸看过来,目光中大有不愤。
他忙将这花递到谢朝晖手中:“误接谢公子的花,真是对不住了。”再向那小姑娘看去,果然那小姑娘已换作娇羞的神色,低着头拔弄着辫梢,只将一双眼睛偷偷瞟着谢朝晖。
谢朝晖虽早已名满帝都,是不少闺中少女偷偷爱慕的对象,却从未遇见过如此热情的女子,霎时红了脸,拿着那朵结结球不知所措。这时迎面驶过一张船,两船交错时船身相碰,各自均晃了一晃。谢朝晖在这一晃之下,失手将那花落到水里,想去捞时,已随着流水去得远了。
他忙再看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楼定石笑道:“此地民风淳朴,不比别处刻板无味。倒真是个好地方——你说呢,谢公子?”语气上挑,尽是玩笑之意。
谢朝晖道:“少爷亦是气度不凡,想来当定有所斩获。”——话音未落,果然有一件事物朝楼定石身上招呼过来,这次却是块罗帕。
这下轮到楼定石发呆,谢朝晖微笑。这两人一个俊朗威仪,一个清华雅致,再加上方才这一闹,更引得许多人注目。众人喝彩哄笑中,陆续有不少女子掷过许多东西来。待驶出最热闹的那一段水路,船头已堆满各种花儿、荷包、手绢之类的东西,又引得两人为着这些事物的归属唇枪舌剑一番。
谢朝晖道:“一番美意,少爷莫要轻辞。”
“这美意多半是与谢公子的,楼某不敢擅专。”
“莫非少爷要引得佳人伤心?”
“楼某已有妻室,谢公子才该做惜花人。”
两人说笑间,楼定石眼角瞥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跳,脱口道:“船家,麻烦往那边去。”
船主人依言往他所指的方向驶去,较之来路,这边僻静许多,交易的人亦低声细语。谢朝晖仔细一看,原来都是这边所交易的都是药材。
转过两条船,楼定石一眼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白衣素服,重纱掩面,静静坐在船头,有人翻捡她面前的药材,她也不游说推荐,自管静静坐着。
她的身影入到楼定石眼中,这喧闹的河流,一时俱都寂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有这个背影,最为夺目。
谢朝晖“咦”地一声,似是也发现这女子正是酒楼上遇见过的。
楼定石回过神,只觉不可思议,他今年三十二岁,与发妻十余年来说不上有多恩爱,亦是相敬如宾,凡事有商有量。他尚无子嗣,虽有不少人以此为名欲将家女儿荐与太子爷为偏房,他皆婉言谢绝,只说妻子还年轻,不急。他自觉自己早已过了为某个女子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年纪,只余下对这大好河山的野望。不想今日,竟为着一个连面目都不识的女子而失神,方才之所以要来这边,也是为着那抹熟悉的背影……
似是注意到他的失态,谢朝晖微有疑惑地看他一眼,楼定石敛起心思,方待说话,却听船主人道:“二位可是要买草药?若是寻常药物,老张家的齐全;若想买些少见的,那位姑娘的不错。”说着将手一指,赫然正是那白衣女子。
谢朝晖伏似无意问道:“她卖的药材很少见么?”
那船主人一路听得二人谈吐不俗,周身气度不凡,便说道:“我看二位也是有些见识的人,实话说吧——”压低声道:“这位姑娘是云梦泽的人,九嶷山上的药材,能错得了么?”
楼、谢二人心中俱是一惊,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楼定石道:“嗯。我与朋友一路游山玩水,颇听了些传说,很是向往这云梦山水,但顾及传闻——我看这位小哥儿似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些,还请指点一二。”
船主人摆手道:“指不指点的不敢当。这些年我也听外地人说起他们云梦泽,竟是全将他们当了妖魔鬼怪一般的人物。尤其五年前皇上对云梦泽用兵却未能成功后,这传言更不得了了。其实咱们千州与他云梦泽只隔了一条江,时不时地那边的人会过来买些盐米布什么的,都是拿了药材来换。我也是与他们打过交道的,并没有什么奸邪妖恶,男男女女都是清清秀秀客客气气的,说话行事都有礼貌。”
谢朝晖问道:“依小哥儿看来,他们与中原人一样罗?”
船主人想了想,道:“似乎衣饰——”说着头往那女子那边一扬,示意道:“他们多穿素净的衣裳,年轻的姑娘家也是,不作兴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又道:“大家都一样,要吃饭,要穿衣,要用钱,我还真看不出来他们哪就像外地人说的是什么妖邪。”
“听说他们有异能——”谢朝晖话音未落,便被船主人打断道:“我听说帝都里有人拜菩萨,拜观音,名目不同,求的却无非是平安喜乐。他们只是拜的神仙不一样,好像念佛的人要吃素作醮,他们信的神仙或许有些古怪的规矩,外人看着才传出这话来。”
楼定石点头道:“小哥儿一番话见解不俗,可是读过书的?”便将话题转开去,说到别的事上。
说话间,船又拐上一条路,渐渐行得远了。楼定石眼角那抹白衣,终于淹没在视线外。谢朝晖望着来路,神情淡淡,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