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母亲，回到轩雨阁，却见莲华眉目沉静地立于门外，不知等了多久。大文学见我回来，她上前行礼，我淡淡一笑，"姑娘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去唤我，就这么等着，倒叫我过意不去了。"

"王妃，莲华也是刚到，并没有等太久。"说完，她便从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和田白玉金盖碗，恭谨地奉与我，"这是王爷特意吩咐莲华为王妃熬的。"

我揭开金盖，玉碗中赫然便是"四喜羹"，那是用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熬成的，意喻"早生贵子"。

大婚次日，虽然宫琅歌不在，可我也按例喝了这羹，现如今，重又到我手中，我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王爷卯时入宫匆忙，即便思虑周密，只怕也不会费心在这等小事上，这一碗‘四喜羹‘，想必是姑娘的一片心意吧，有劳姑娘费心了。大文学"

莲华大概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匆忙抬眼看我，我只当作是没看见，伸手就着金勺轻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温软清甜，入口芳香，不由得笑了笑道："莲华姑娘好手艺，我就学不来这些。"

莲华低眉敛目，答得温顺，"王妃是金枝玉叶，何必做这些。"

月染也在一旁笑道："好小姐，你想吃什么吩咐我便成了，我可不舍得你去做这些事情，你的这双手啊，只适合弹琴画画。莲华，你不知道，我家小姐的琴弹得有多好。"

我握勺的手一抖，险些将羹汁洒出，强自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虽然面色未改，可手中的"四喜羹"，却是无论如何再吃不下了。

月染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依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姐，你再弹一遍昨晚的曲子给我听好不好？就连王爷，都……"

"好了月染，别再说了。大文学"我强自按捺，却终未能够忍住，虽然语气中未带有太多的情绪，但我到底没能忍住，终究是开口打断了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怔忪地看着我，我闭了闭眼，略带掩饰地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秦筝。"

月染面色一松，笑道："我还当是怎么了呢，吓我一跳，不过说来也是，小姐的秦筝，的确弹得要更顺手一些。"

我没有再说什么，心底却止不住地微微自厌。明明已经看透，却还是没有想象中的洒脱，做不到真正地若无其事。从见到莲华的那一刻开始，或许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尖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自尊好受一些。现如今，这样或许已无可避免，但时日久了，总会好的。

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心不在焉地抬眼看去，却正撞上了莲华看我的眼，内蕴而沉静。而阁外却忽然传来小丫头的声音："雪雨姐姐来了。"

我笑起来，暗忖：今天这是怎么了，宫琅歌的两个心腹婢女一前一后地都往我轩雨阁来了。

那雪雨性子不如莲华沉静，人未到而声先至，声音里有着隐藏不住的慌乱意味，"莲华，你快随我回去，王爷已经到王府正门了……"

莲华略蹙了蹙眉，先不去理会雪雨，反对我施礼开口道："雪雨就是这个急惊风一样的性子，还请王妃见谅。"

我淡淡一笑，"不碍事的，姑娘不必在意。"

说话间，雪雨已急匆匆地进了门，莲华迎上前去，话语中微带责备，"这是怎么了，即便王爷回来，也不必急成这样，在王妃面前大呼小叫地像什么样子？"

雪雨胡乱地对我行了个礼，心神却全不在其中，她的声音，听来都有些张皇失措的意味了，"刚才秦总管差人来说，北胡来犯，皇上命王爷前往漠北平乱，明日便要率军出发了！"

莲华面色一变，倏然站了起来，与雪雨一道匆匆对我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

我心内亦是疑惑，想了片刻，对月染道："你留在这里，我过倾天居看看。"

虽然只是猜测，可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纵然军情紧急，可朝中并非无人可用，而宫琅歌如今正称病闲居于府，无论如何，这平乱的差使也不该落到他的身上。

纵然心底并未完全对昨夜的种种释然，但我懂得该如何取舍得失，向来不会在不恰当的时间里对不恰当的事情揪住不放。虽则情意未有，却注定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我既嫁入三王府，无论前路如何，再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更不可能抽身事外。既然如此，是福总好过是祸，即便真的是祸，也要尽早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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