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每一天,何溪醉都觉得自己学习动力十足,对于这一点,同学和老师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对于一个已经保送K大,不必参加高考的人来说,仍旧坚持每天认真听讲,详细做着每科笔记,这究竟是出于何种心理!简直有点“范进中举”后精神失常的意思!
何溪醉才没心思顾虑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呢,对她来说,即使记笔记累的右手酸疼,只要到了将笔记交给童彦若的那一刻,所有的劳累都因为巨大成就感和幸福感而烟消云散。每天傍晚的固定“约会”成了她一天的期待和精神支柱。
在护士和其他病人眼中,他们实在像是一对学生情侣。女孩每天都给男孩带来复习笔记,给他指出哪些是老师强调的重点内容;他们会一起吃晚饭,有时是医院的病号套餐,有时是外面买来的外卖;晚饭后他们还会聊会儿天,从校园八卦消息,到社会热点新闻;直到八点左右,他们才会恋恋不舍地告别——虽然他们各自都认为自己将心中的不舍掩藏得很好。
有一次,一个送药小护士看到何溪醉正在给童彦若解释老师强调的一处重点,终于忍不住开起玩笑,“9号床,你女朋友对你可真好啊!”
童彦若笑着,却不置可否,倒是何溪醉红着脸匆忙辩解,“我不是他女朋友……”
“哦?是吗?”小护士显然很意外,“那真是不好意思啦,不过你们看起来挺速配嘛。”说完,笑着推门离开,留下这对“情侣”在病房里尴尬。
两个星期过去后,童彦若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行走。
一天傍晚,何溪醉正和童彦若边吃饭边聊一位历史人物,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若。”
何溪醉回头一看,是童妈妈!
猛然出现在面前的“前婆婆”让何溪醉心跳加速,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像爱丽丝,吃了神奇食物变成个不起眼的小人儿,偷偷从门缝溜出去。然而现实不可能像童话那样奇幻,她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突发情况。
“妈?你怎么来了?姥爷那边呢?”童彦若的也有点惊讶。
“姥爷今天中午已经出院了,同学来看你了?”虽然话时对儿子说的,但童妈妈的眼睛却寸步不离何溪醉。
童彦若看出了何溪醉的尴尬和母亲的戒备,他忙介绍道,“这是我同班同学,何溪醉,她来跟我送课堂笔记,我就留她一起吃饭了。何溪醉,这是我妈妈。”
“阿、阿姨好……”何溪醉结巴着打招呼。
童妈妈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然后走到儿子床边,一边从塑料袋里往外拿水果,一边“随意”说着,“刚才在外面走廊遇到旁边床的护工大姐了,她说有个女学生每天都来看你呢,是不是这位小何同学呀?”
何溪醉和童彦若心里不约而同一惊!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挺实在的护工阿姨居然是个“超级八卦”爱好者!
还是童彦若率先镇定下来,他知道,这种时候与其说遮遮掩掩,还不如彻底坦白交代更有利于自己,于是故作轻松地回答,“是啊,就是何溪醉。她每天都来给我送当天老师讲的重点笔记,为了早点赶回学校,她来的时候饭都顾不得吃,所以我就留她一起随便吃点饭。”
没想到儿子居然主动承认了!童妈妈颇感意外,她转过身看着何溪醉,一脸关切的表情,“是吗?那可真是太麻烦小何同学了!这样太耽误你自己的学习时间了吧?”
在跟“前婆婆”多年的“斗智斗勇”中,何溪醉已经练就了识破对方心思的本领,所以她自然没有被这番“关切”蒙混,微笑着回应道,“阿姨您别担心,不耽误我时间的——我已经被保送K大了,所以时间上很充裕。其实班里很多同学都惦记着童彦若呢,想要来给他送笔记,不过时间对他们来说太宝贵了,所以我这个大闲人就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大家都是同学嘛,理应互相帮助的,您说是不是?”她把球又踢回给了童妈妈。
童妈妈见对方非但没有被自己难住,还有能力还击,心里暗想……这小丫头,嘴巴还挺厉害!“是啊,是啊,同学之间是应该互相帮助的,我代我们家童彦若谢谢你了。”说着,她将气撒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你看看人家!保送K大!前两年叫你多努力,别玩儿电脑游戏了,你就是不听!弄得现在拼死拼活学习还不知道能考到哪里!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听大人话!好像大人说得都是害你们似的!你看我们单位老李那儿子,该学习的时候不学习,谈什么恋爱!结果呢?大学没考上,重新复读也就是勉强上了个三流大学!现在是什么时候?是谈恋爱的时候吗?”
何溪醉听出来,童妈妈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知道自己再继续待下去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了,所以冲童彦若淡淡笑笑,“那我回学校了,你好好复习吧。阿姨,我先走了,再见。”她礼貌地对童妈妈打了个招呼,然后轻轻推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整天,何溪醉心里都觉得不踏实,仿佛心头有个小人儿正在晃晃悠悠走钢丝。到了傍晚时分,她再次推开童彦若病房房门的时候,看到童妈妈已经在那里帮儿子收拾碗筷了。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
“呦,小何又来了。”童妈妈笑道,那个“又”字在何溪醉听来时分刺耳,她安慰自己,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阿姨好!我来给童彦若送今天的复习笔记。”何溪醉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轻轻放在病床上,“今天走路走得怎么样?”
童彦若伸手拿起笔记本。本子还有点温热,大概是被书包里藏着的牛肉馅儿饼温暖的——昨天他曾说过很想念学校食堂里窗口的牛肉馅儿饼,于是何溪醉说过她今天会带几个过来。
“嗯,今天做了去拐的持重行走练习,很快我就能回去上课了。”童彦若看着何溪醉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里面看到了一丝失落。
“真的?太好了。加油啊!争取早点回去。”何溪醉勇敢面对着童彦若的目光……他是在用眼神对我说抱歉吗……
“对了。”何溪醉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裹了好几层的塑料袋,里面躺着三个牛肉馅饼,“这是你那个害你受伤的哥们儿托我带给你的,他说估计你早就想吃这个了。”
“我们小若刚吃过饭,你还是带回……”
“太好了!‘他’太了解我了!我正想吃这个想得发疯呢!”童彦若毫不理会母亲的脸色,接过塑料袋,拿出来一个还热着的馅饼,狠狠咬了一口,“太好吃了!真是怀念啊……你帮我好好谢谢他,还是他最了解我!”
何溪醉又想哭又想笑,心里难受得要命,于是匆匆告别,“那我回学校了,再见。阿姨再见。”说着,转身要离开。
“小何!”童妈妈回过神来,马上叫住何溪醉,“小何啊,以后不用麻烦你这么跑老跑去的了,这样吧,我每天下午去学校找你拿复习笔记,然后给小若带过来。不然我们可太过意不去了……”
“阿姨,您不用担心……”何溪醉礼貌地打断而来童妈妈的“客气”与“好意”,“我和童彦若同学没有在谈恋爱,将来也不会谈恋爱,我喜欢的不是他这个类型的男生,想必他对我也是同样的感觉——所以您看,您根本不用担心童彦若会因为早恋而耽误高考。”
童妈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听何溪醉继续说道,“阿姨您平时还要上班,也很忙很累,所以还是我每天来给童彦若送复习笔记吧,反正他应该也很快就能回学校上课,我也送不了几次了。就这样说定了吧,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见。”说完,何溪醉打开门,很快消失在门后。
病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童彦若却觉得心里似乎有扇大门被“碰”地重重关上一样。何溪醉那番关于恋爱的话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只是说给妈妈听的,他无从分辨。但也正因为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感到一种近似于失落的虚无感慢慢将自己包围了。
“这孩子!好像还教训起我来了!”童妈妈因为自己被一个小女生彻底击败,显得很不高兴,“嘴巴这么厉害,看将来嫁不嫁得掉!你们没谈恋爱当然最好,就算真的恋爱了,我也不同意!这么厉害的儿媳妇我可不敢要……”
童妈妈还在嘀嘀咕咕抱怨着什么,童彦若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妈,你回去吧。我要开始复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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