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何溪醉,潘泽迅速从刚才满脑子实验内容的状态中跳转出来,“找彦若?”
“对。”透过一层极薄的笑意,何溪醉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轻蔑和敌意,“不过……大概我问错人了,你应该不会告诉我吧?”
“怎么会呢?”潘泽绽开个笑容,说出个房间号,“不过不是这座楼,也不是我们学校。你出了北校门,马路对面,医科大学,9号教学楼。彦若他去那里取实验用的兔血。”
看到对方居然这么痛快地给出答案,何溪醉总觉得其中有诈,不禁皱起眉头,“真的假的?不会是故意骗我吧?你还没到实验室,怎么会知道彦若他在医科大学?”
潘泽表情自然,没有丝毫撒谎痕迹,“我刚给他打过电话问实验的事,他亲口告诉我的。本来我们也可以自己取血,先用乙醚把兔子迷晕,再用针管从耳朵取。可惜昨天有个笨蛋搞错了乙醚用量,结果把兔子弄死了。今天彦若只好到医科大学一次性从兔子动脉取血。估计现在他也才刚刚走出北校门,如果你速度快,或许可以追上他哦。”
看到何溪醉依然皱着眉头,一副怀疑表情,潘泽扬了扬眉毛,“信不信由你喽,不然你就一间间自己慢慢找吧。”说完,她转身走进大楼。
犹豫再三,何溪醉决定相信情敌一次,按照潘泽提供的地点去找童彦若。虽然完全可以给彦若打个电话求证,但她觉得那样一来就一点也不惊喜和浪漫了。
……对,就到医科大学去找他!等他拿着兔子血往外走的时候,我就突然蹦出来,出现在他面前!嘻嘻!他肯定吓一大跳!没错!就这么干!
幻想着和童彦若见面的种种浪漫,何溪醉满心欢喜兴奋地朝隔壁医科大学进发。
潘泽站在一楼大厅的楼梯口出,隔着玻璃门,冷冷望着外面道路上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耳边手机的通话已经接通——“喂?”
“喂,是我,潘泽。”
走在医科大学校园里,何溪醉很顺利找到了9号教学楼。
……还好了!彦若,等着我哦,你老婆我马上就要出现在你面前啦……咦……对了,是几层几号房间来着……
何溪醉站在楼下冥思苦想了半天,郁闷地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那个重要数字!
都是那个姓潘的!只说一遍谁记得住啊!绝对是存心!故意!可是……现在怎么办呢?在楼下等他?唉,太不爽了!在楼梯间或是走廊里上演“偶遇”才好啊……要不,找人问问?
何溪醉一抬头,看到一个戴宽边眼镜的男生正站在楼门口抽烟,她一阵欣喜,急忙走过去,“同学你好,请问……”顿了好几秒钟,何溪醉才支支吾吾拼凑好自己的思路,“请问,那个……抽兔子血的教室,实验室,在几层啊?”
“抽兔子血?什么意思?”眼镜男生把烟头摁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就是……”何溪醉尽力理清思路,“就是隔壁S大生物系的同学如果来你们学校抽兔子血,会在那个实验室呢?”
“哦,那个啊。在顶楼。你从右边楼梯上去,顺着走廊走,第三个房间。”
本以为对方肯定依然一头雾水,没想到这男孩居然听懂了自己的话,何溪醉激动万分,忙不迭地道谢,然后向楼里跑去。
按照男孩的话,何溪醉从右侧楼梯上楼,一口气爬到顶。爬到第五层的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为了不让童彦若看到自己缺乏锻炼的狼狈相,她慢下脚步,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由于是周末,何溪醉在教学楼里一个人也没有遇到,四周围十分寂静,此刻走廊上只有她的喘息和脚步声。
……第三个房间,就在前面了……彦若……你朝思暮想的屁溪马上就要现身啦……
站在门前,何溪醉做了最后一个深呼吸,努力平抑自己狂跳的心脏,然后鼓起勇气,敲敲房门。
无人应答。
又试了试,还是没有丝毫回应。何溪醉有些茫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眼镜男孩的话。她用手轻轻推了推,门没有被锁上,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房间里光线很暗,两扇窗户上都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一时间,除了一些柜子和台子的轮廓,何溪醉什么也看不清。
奇怪……不像有人的样子啊……难道已经抽完血走人了?不会吧……进去看看,说不定彦若在隔间……我轻轻走过去,还可以偷窥他工作的样子,嘻嘻……
这么美滋滋想着,何溪醉悄悄走进房间。
走廊上的暗淡日光从开着的门钻进屋内,何溪醉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环境,房间中央的一张床一样的台子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什么?做手术的地方吗?真可怕,小兔子难道是被绑在这里抽血的?幸好彦若不学医……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何溪醉忙调转视线,向别处望去,想找找看有没有通向另外房间的门。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滑向左边时,一个人影猛然冲进她的视野!
何溪醉怵然一惊!原来房间里有人啊!怎么搞的!屋里这么暗也不开灯!
“你好?请问……”
话说到这里,何溪醉便再也讲不下去了,因为心脏骤然停跳,后半句话活生生夭折在她喉头。
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具泡在一米多高玻璃容器中的尸体!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何溪醉身体里的恐惧瞬间爆发,而四周围玻璃柜中的一个个瓶子也争先恐后挤入她的视网膜……大小不同面目狰狞的胎儿……毫无血色的残断手臂、小腿……切成片的大脑……颜色暗沉的肺叶……
潜意识里,何溪醉是想赶紧闭上眼睛的,可是大脑此刻已完全被恐惧震惊击垮,完全失去了指挥能力,所以,她的眼睛仍旧睁得老大,和面前数不清的可怕事物对峙……突然,视野某处似乎有个什么晃动了一下,何溪醉已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瞬间崩断,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惨叫,便直接跌入了黑暗深渊……
抽血工作完成之后,童彦若接过装满兔血的三角瓶,把它密封好,放进冰盒。眼睁睁目睹一个鲜活生命的离去实在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他谢过忙帮忙“谋杀”兔子的那位医学院学生,然后提着冰盒走出这间位于顶层也就是第四层的实验室,向楼下走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何溪醉只觉得脑袋如同被掏空,又灌上了水泥——此刻,那水泥已经凝固,她的头死沉死沉,完全丧失了思维能力。
黑暗……并非空无一物的黑暗……
……我怎么会这时候醒来……现在是凌晨几点……
思考力一点点恢复,记忆复苏,何溪醉首先想起火车……
……对了,我不是坐火车去S大找彦若了吗……他……不在实验室……去了哪里……医学院……兔子血……顶楼……黑的房间……
一颗炸弹在何溪醉大脑中炸裂开来,无数尖利的记忆碎片纷飞四起,狠狠扎进她的灵魂,瞬间,她便被恐惧弄得遍体鳞伤。
尸体!很多很多!
有个站立着的尸体!还有好多胎儿尸体!
大脑!肺叶!肝脏!血管!神经!手臂!小腿……
视线里隐约闪动的什么东西……
何溪醉想起了一切,包括她的突然昏厥。
一想到自己可能正躺在一堆尸体中,正被那些没有灵魂的眼睛瞻仰,何溪醉便毛骨悚然,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却头晕得厉害,而且口渴得厉害。
虽然视线依然模糊,光线阴暗,但在四下观察了一番之后,何溪醉还是认出了这个房间——没错,她依然呆在那个恐怖的实验室。
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何溪醉强撑着勉强站起,转身去开门,然而,门居然纹丝不动!
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刚醒来,手脚发软力量不够,何溪醉拼尽全力去拉把手,门依然紧闭着。
被锁住了!
一个巨雷炸响在何溪醉心头,那个瞬间,她拒绝相信自己是在现实中……这一定是噩梦!我在梦中!这不是真的!
然而,又尝试了许多次之后,何溪醉无力地靠在房门上,惊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被人锁在了一个黑暗恐怖充满死亡气息的空间里!又一次!
难道上次墓里的幽灵这么记仇!还不肯放过我!怎么会这样!
恐惧和焦急蜂拥而至,淹没了何溪醉最后一丝理智,她发了疯似的在墙壁上摸索,终于寻找到电灯开关。
房间终于亮了,第一秒钟,何溪醉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然而第二秒,她便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惨白日光灯照亮了屋里的一切,包括那些大大小小的尸体!以及形状各异的器官!
何溪醉不由得倒退一步,依靠着冰凉墙壁。对面,几米开外的地方,就是那具成年人的尸体。它被直立固定在一个几乎跟何溪醉差不多高的玻璃容器中,微微低垂的头部正对着她!似乎下一秒钟,它便会抬起下颌,用两道充满幽冥气息的目光射穿何溪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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