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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得很快,有人来叫她们,杨迪赶紧转了个话题:“我带了芝麻卷糕,还有几条烟,是好烟,你别尽给她们散了,留点自己藏着,有一条是中华呢。”
白辰辰眯起眼睛笑笑,却笑不至眼底。
杨迪看着她,心里酸酸的。
“我要走了,下回再来看你。你这脾气啊,难怪别人不欺负你。多对人笑笑会死吗?她们哪是真讨厌你,她们就是看不惯你进了牢子还一副清高样子,偏偏狱警又常常给你特殊待遇,她们那是嫉妒。你要肯和气些,她们巴结你还来不及。”
白辰辰揶揄的看着她笑:“好像你才是老蹲似的。”
杨迪瞪了她一眼,目光里却流露一种依依不舍。
杨迪走后,那晚白辰辰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梦里见着她的闹闹,小宝贝果然长大了,黑曜曜的大眼睛看着她,一直叫她“妈妈”,“妈妈”。
候见室。
据上次不过十来天,杨迪居然又来了。
这次她不是开玩笑,脸色是真得不对劲:“闹闹生病了,孤儿院的老师说是发烧,可是吃了药怎么都不退,送到医院晚了,医生说烧成了肺炎,这么小的孩子,治起来麻烦,孤儿院的老师又不能天天陪着。我提出要带孩子到大医院去治,那什么院长,可劲的为难我,一会儿说我有前科,恐怕对孩子不利,一会又说院里的章程,外人不能随便把孩子带出去,妈的老娘去交住院费的时候他怎么不把我当外人……”
杨迪骂骂咧咧的,两手都攥成了拳头。
白辰辰脸上颜色尽失,哆嗦着嘴唇:“肺炎……怎么会这么严重的?医生怎么说,还有没有救?他们为什么不放人,为什么不让我闹闹去大医院治病?”
“我听人说,现在好些孤儿院,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福利设施,它们也盈利的,就靠卖孩子。想领养孩子就得交一大笔赞助费给他们,可老娘我缺钱么?我当时就取了五万块现金砸在那院长桌上,谁知道那院长还跟我装傻,我问他不够么,要多少我再去提,那院长说不明白我什么意思。我就艹他娘了,到底要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孩子去死吗?”
杨迪一时激动,粗话连篇,震得外头狱警频频往里窥视。
一个“死”字,触动了白辰辰心弦,她豁的站起来,椅子被踢到,嘭的一声巨响倒在后面。
“我要出狱,我要去看闹闹……我要出狱!”
狱警及时冲进来,狠狠按住她,威胁:“闹什么闹?”
彪悍如杨迪,也被白辰辰这举动吓着了,赶紧向狱警求饶:“没事,没事,她说胡话呢。”
白辰辰的脸被摁在桌面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砸到冰冷的桌面上,汇聚成一滩水光。双肩无助的颤抖着,像是一只绝望的小兽般,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狱警见她服软,这才稍微松手。白辰辰捧着脸,泣不成声,不断的叫着女儿的名字:“闹闹,闹闹……我的闹闹……都是妈妈对不起你……”
狱警嫌恶的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有话赶紧说完。”
杨迪赶紧拉住白辰辰劝慰:“你这样也是于事无补,冲动只会自讨苦吃。别急,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把刀子架在那院长脖子上,不信他不把闹闹给我!”
杨迪这话刚一说完,就挨了狱警一记眼刀子,她缩了缩脖子。这话倒是提醒了白辰辰,的确,她深陷囹圄什么也不能做,可是有一个人,一定能帮她!
她突然把手附在杨迪耳边,低声匆忙说了一句。
等待的时间里,每一寸光阴都好似被人无端的拉长了,这一日清早醒来叠被,她捏起一根自己的掉发,发根竟然都灰了。
她才24岁!
整整三天,她吃不下,睡不着,嘴角的水泡却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眼底一圈浓重的黛青,睁目如同鬼魅,终于等来了她要见的人。
白辰辰抬起头,静静的。牢狱生活不见天日,然而忽然的,往日光阴象突破了一层厚厚的膜,倏然回来。
是她让杨迪去找他的,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见到他。这么久了,她没答应过在候见室见他一次,应该有很多紧张,但却发现只有一点紧张。从踏进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决心忘记他,可没有一天,不想起他。
她的心慢慢慢慢的搅起来,说不出的空虚,说不出的煎熬。
温辛坐在候见室里,静静的等着她进来。
她走进来,坐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
他终于可以见到她了,可是他的心,那样静。
她看起来比上次偶遇时更加憔悴一些,容颜消减,眼泡浮肿,嘴角冒出一颗又一颗水泡。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才会忧心至此,不然,也不会突然提出要见他。
她的脸上,起初没有表情,慢慢的,露了一点淡淡的笑,低声说:“你来了?”
温辛蹙着眉,没有回答。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安静地只闻呼吸。
他仍然英俊夺目,五官犹如刀削般深刻醒目,脸上的神情仍然是高傲不屑的,却隐隐带着一丝陌生的世故。
也不是没想过再重逢会是种什么样的情形,抛却上次在牢房里的擦肩而过,她亦想象过无数次的或激烈或冷漠或感动或感慨的情景。然而,这些设想一应全无,他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客气而又带着一丝亲近歉意的对视着,挡也挡不住那淡淡的疏离。
在那一瞬间,她的灵魂忽然像被抽离,站在一旁静静的、温和的看着自己和他四目相对,有些东西渐渐的,渐渐的,远去,慢慢随着时间淡成了一个印子,不再重要。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大约是这世上最伤人的两个词。
这一年里,他大约是过得很好,官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高,他的世界三千繁华,舞榭歌台,那些疯狂的、缠绵的、悲伤的、痛苦的往事,那些爱那些恨,已被他抛却了脑后。
他早就往前走了。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比之过去显得低沉。他说:“我很高兴,你终于还是肯来求我。”
白辰辰牵动了一下嘴角,原是想笑,只是难度太大,最终还是化作了一抹习惯的嘲弄:“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没有这一天。”
他低下头,沉默着,神情中慢慢夹了一丝温柔歉意和难过。
白辰辰凝神看他,高大英俊的他,依然出色非凡如旧。然而在她心中,他已与她隔了层东西,而且越来越远。她心中某些顽固坚持的东西忽然扑簌簌的塌陷崩落,她和他,早已不知不觉的走上了殊途,从此也不会同归。
现在,连她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会帮她了,只有他眼中的那份歉意,还值得她一赌。
“帮我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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