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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太担心了,他们虽然不肯告诉我是谁领走了闹闹,不过院长说,对方是一对老夫妻了,家底殷实,出手也阔气,因为子女都不在身边,所以想领养个孩子陪伴身边。现在的老人都很疼孩子的,闹闹过去肯定不会受罪。再说你出狱还有好几年,总不能让闹闹这些年都在孤儿院待着吧,何况你一个单身女人,要是一直不结婚,不能证明家庭条件,就算是亲生母亲,孤儿院也未必同意让你把闹闹领回去。”
杨迪劝慰着白辰辰,白辰辰的心里像是有一根钻子在捣,在戳,杨迪这番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告诉她:闹闹跟着她,还不如被别人领养走,她根本没有能力抚养闹闹。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不负责任的生下她,如果我能给她一个家,她就不用这样受罪……”
杨迪叹了口气,盯着白辰辰的泪颜,突然幽幽的问:“你有没有打算……让闹闹和她爸爸……相认?”
白辰辰愣了愣,腿一软,跌回身后的椅子里。
“你只要把闹闹的身世告诉他,要抢回闹闹也不难。”
白辰辰的神色黯了黯:“告诉他干嘛,他已经有娇妻爱子了,难道让闹闹去做私生女?”
闹闹的存在,是个秘密。
温辛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跟他血脉至亲的骨肉存在。
以前,她不打算告诉他。以后,也不会。
杨迪看着她,郑重的问:“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到他身边吗?你忘的了他吗?闹闹可以没有父亲吗?”
白辰辰语声一滞:“……忘不了也得忘。”
“我可以熬下去,闹闹也可以。”
杨迪嗤笑:“你要真忘的了,当初怎么死活都要保住孩子?”
她哑然。
尤记得大四最后那几个月,于她还说,简直是世界末日的灰暗。22岁的她,未婚先孕,到医院检查不幸被辅导员撞见。辅导员与她“谈心”,劝她把孩子拿了,她犹豫不决。结果风声走漏,闹得满城风雨,学校不得不通知她的父母来把她领回去。
耳刮子扇在脸上,父亲一生劳作,掌心带茧,手劲奇大,她被打得眼冒金星,嘴唇开裂,母亲尤不解恨,一巴掌一巴掌沉重的打在她肩上,背上。最后,是父母押着她到医院去做手术的,任她怎么求怎么哭,他们都不肯松开她一分。
她在手术台上哭喊着温辛的名字,可脑海里一幕幕的,却是他离开前,携着别的女人的背影。她咬破了舌头,嘴巴里血流如注,吓得做人流手术的医生手忙脚乱。她趁机推开器械,光脚跑出了医院。
再也待不下去了,为了保住肚子里那条小生命,她离乡背井,只身来到北京,可是等待她的,不过是另一场绝情的讽刺……
医院里永远是这种气味,温辛躺在病床上,耳畔除了仪器工作时的一点嗡嗡轻响,便是静得令人发慌。
睁开眼,看着头顶那一片刺目的白,不到一刻便觉得厌倦了,又重新阖上眼睛。回想起出事至今的一幕幕,他倒觉得还不如一撒手去了算了,真正的一了百了,总好过活着的累。
温老太太沉默的盯着他良久,这时终于泄了气般的连连摇头,转过身握着顾京西的手:“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这乖乖都快一岁了,他这当爸爸的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怎么说不听呢?”
温辛厌倦的扭过头,依然闭眼阖目。
顾京西为难的握着婆婆的手,今天乖乖不在身边,她要来医院,就把乖乖留在了自己母亲那里。
温老太太说着说着眼睛就湿润了:“西子,你来评评理,这世上哪个当妈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偏偏我这儿子就把我当仇人似的,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他了啊……”
“够了,”温辛掀了掀眼皮,厌倦的说,“你做过什么自己还不清楚。”
温老太太一听倒笑了:“我当是什么……这么久了,你一直跟我置气,原来就为了那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妈做错了么?我看你跟西子现在过的不是也挺好的。”
母亲的言语深深刺伤了他。口口声声为了他好的母亲,却把他心中的挚爱形容成“东西”。
脓疮被挑开,可他不能说,只能看着它继续腐烂
“是,您没有错,您从来都是对的,错的是我。您要我怎么样我都认了,可您能别再扯上西子吗?”他一个人在这火坑里折腾就够了,何苦再搭上另一个人。
温老太太可不赞同:“我叫上西子怎么了?她是你老婆,你车祸住院了难道她不该来照顾你吗?”
顾京西见老太太冒火,忙拉住她说:“妈,您别生气,就算您不说,我妈也正打算让我过来瞧瞧。”
老太太点点头:“还是西子懂事。”又指着病床上的温辛:“这么大人了,几十岁都白活了。”
温辛在心里嗤了一声,又听见老太太说:“得了,我先走了,在这又得惹他不高兴。西子,你留下来,帮我看着他,晚一点儿我叫梓言来换你。”
顾京西默了默,床上的温辛已经抢在她前头开口:“留她下来干嘛,我不要人陪,该干嘛干嘛去。”
“你这是什么口气?她不照顾你谁照顾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一个人开车去那种偏僻地方,你去探谁,为什么车祸,你当真以为我老了不知道?”
那些故意被避开的话题突然被温老太太一语点破,温辛此时也觉得怒不可抑,倏的睁开了眼睛,怒火喷斥着直逼老人的目光。
“你到底想怎么样?”
温老太太淡淡一笑,倏即收起了锋芒:“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你和西子这两年来一直过得和和气气,妈也很放心你们,再说夫妻二人本来就该是患难与共,互相照顾,出了这么大事,她要是对你一点也不着急不上心那才是怪了。”
温老太太这话说得巧,明面上是斥责温辛,实则句句都冲着顾京西来。
顾京西羞赧的面红耳赤,忙说:“妈,您别气了,他这是伤着病着,所以口气重点。您有事先去忙吧,我留下来照顾他,您就放心吧。”
温老太太终于走了,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顾京西坐得离他远远的,时不时低头看表,面色焦虑不安。温辛紧皱着眉,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对她说:“妈差不多走远了,你去吧。”
“嗯?”顾京西抬头愣了一下,掩饰道,“我没其他事,你累了,赶紧休息吧。”
温辛便不再说话。他伤了额头,虽无大碍,但从刚刚跟母亲争执起,就一直针扎似的疼,这会儿睡不着,却也没力气再说话,于是便闭目养神。
等他再睁开眼,不知不觉都晚上了。顾京西仍旧坐在沙发上,乖乖在她怀里,正抱着奶瓶“啧啧”的唆着。她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丝毫没注意他醒来,全心照看孩子的她,面上有一种宁静祥和的美,与她细致眉眼相得益彰。
他静静看了一会,终于不得已出声打断她:“乖乖什么时候来的?”
她倏的抬头,惊讶的看着他:“你醒了?”眼睛里潜藏的温柔笑意倏的散去,换上了一抹淡漠的疏离。
他从刚刚起就一直注视着他们,所以能够轻易的感受到这种转变。她对他一直是冷漠疏离有礼的,你看不到她的厌恶,但是却能生生感受到她的拒绝。自从乖乖出世以后,她的世界更只剩下乖乖一个,只有当她抱着乖乖时,才会卸下那层壳,毫无防备的展露真实的自己。
有时候他觉得,顾京西在这场婚姻里划了一个圈,把她和乖乖划在圈里,其他的人都在圈外,她不肯出来,也不容许任何人进去。这就是他的妻,又一个可怜人,被他的母亲无辜拉进这火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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