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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妪被她凌利的眼神一瞪,急忙跪下道:“老奴不敢欺瞒郡主。”
谢芙眯了眯眼思忖起来,手轻轻地拍抚着扶手处,片刻后,才半躺着身子托着下巴在靠垫处,另一只手玩弄着身上的玉佩,道:“周妪无需紧张,本郡主也不是不信你的话,真与伪一验即知,好了,你先下去吧。”
郡主身上压迫人的气势越来越强,周妪不敢多说什么,急忙应声倒退了出去,都入秋的天气了,她还是冒了一身冷汗,等退到门外的回廊,她才敢揩一把冷汗。
待周妪出去了,谢芙朝进来的阿秋招了招手,阿秋急忙靠近她,谢芙吩咐道:“阿秋,有几样事,你去准备一下,记得不要假手于人。”
阿秋看到郡主的神色颇为凝重,留心听她的吩咐,一一记在心上,然后才道:“诺。”
“阿姐。”谢菱带着侍女从门外笑着缓缓而来。
谢芙暗中示意阿秋出去,然后才起身上前拉着谢菱的手,“阿菱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觉得一个人用膳颇为寂寞,正想遣阿秋去请你过来呢。”
谢菱笑道:“我想着阿姐这儿准有好吃的,所以就不请自来了。”她看了看长案上摆有胃脯(羊肚腩)、鱼乍、笋鸭羹、猪蹄酸羹、一叠韭菜、一小叠腌胡瓜(黄瓜)、一小叠胡饼、汤饼一份、一小碗胡饭及麦饭、外加几个蒸饼,眼里的嫉妒之色一闪而逝。
谢芙引谢菱入座,然后命侍女添碗筷及加些吃食进来,随意道:“这算什么,只是出门在外一切都要从简而已,很多食材都备不齐。”
这还叫备不齐?谢菱心里恨恨地想,她谢芙虽然人出门了,可一路上却是早早就备好食材供她取用,没人敢在这上面苛待她,即使明知道娘对她不怀好意,但自小她的心里除了妒恨谢芙,对母亲也有一丝丝的不满。
“阿菱,刚才不是还喊饿,怎不举箸?”谢芙看到谢菱有些发愣,笑着催促道。
谢菱这才笑眯眯地执起长案上的玉箸,“我呀正看着哪样好吃呢?”然后挟了块胃脯放进嘴里轻嚼着。“味道适中,还是蒋厨子的手艺好啊。”可恨的是谢芙出门连府里最好的厨子也要带出去。
“我倒觉得一般般,只是因为他是舅舅赏赐的,所以还是由他来弄一日三餐。”谢芙兴趣缺缺地道。
……
一顿晚膳倒是在状似和乐融融的气氛下结束了,正当谢芙命人撤下残羹剩饭之时,谢菱就笑着接过侍女手中的乌木盒子,“我也不能白吃阿姐一餐饭,这可是我的谢礼,阿姐一定要收下。”
这一幕异常的熟悉,谢芙双眼定定地看了谢菱脸上的笑容,现在才发现这妹妹算计人的时候笑容比往日更诌媚,低头瞄了一眼那乌木盒子,不动声色地道:“阿菱还须与阿姐客气什么?”看到谢菱微皱了皱眉,她又笑着接过乌木盒子,“不过阿姐也不好拂了阿菱的一番心意。”
谢菱看到谢芙收下了,凑近她怂恿道:“阿姐,阿菱侍候你服下可好?”
谢芙笑着拍她的手道:“光我一个人快乐有何用?不若我们姐妹都一快服下,可好?”
谢菱闻言,愣了愣,这次的五石散是她特制的,看来为了劝谢芙服用,她免不了还要虚以委蛇一番,执起谢芙的手,“阿菱也正有此意。”
谢芙笑着命侍女斟清水来,阿秋适时就进来道:“郡主,外头已经布置好了,还请郡主与女郎移步。”
“阿姐?这?”谢菱有些不明白地看向谢芙。
“阿秋不来禀报,我都快忘了,我觉得今晚的月色尚可,正命阿秋在庭院里摆上长案供我们姐妹赏月用。”谢芙举了举手中的乌木盒子,“有了它,今晚此不是妙哉。”
“阿姐的提议甚好。”谢菱笑道,在户外也好,只要长姐服下这特制的五石散,还愁表哥收伏不了她?
这家客栈的建筑,从正门而入,就是正厅,穿过回廊,正是东西厢房,谢氏姐妹正好住在西厢房里面,出得门外,踏上回廊,就是一个颇大的庭院,自从这些贵人入住之后,店家就带着家人躲到后面的竹楼里面,他知道这些人都自带了仆人,不会需要客栈里面低下的小二侍候。
庭院里花香四溢,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蔽,倒没有谢芙口中的好月色,好在长案的周围点上了纱灯,倒凭添了几许朦胧之色。
姐妹俩的笑闹声渐渐地传开了来,在东厢房正擦拭着长剑的冉溥抬眼从窗棂处看去,就看到那庭院里面一对姐妹花笑着闹在一起,清冷的眸子在谢芙的脸上溜过,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转头看着那坐在另一头案边的白头老翁,“萧先生,你这次好像眼力变差了,看错了人。”
萧先生举起酒杯啖了一口杯中酒,“将军焉能知道此女不是你要寻找的呢?”
冉溥放下长剑,“我一直对先生所言都极为相信,但那只是一个乳臭未干只会耍傲慢的小丫头,这样的丫头会是我命中的天命女?先生,恕冉某难以认同。”若没有眼前之人指点迷津,他兴许就逃不过那一劫了,但这不代表他要相信那个无稽之谈,还欠缺一点说服力。
在一旁的阿一也严重点点头,“萧先生,你可不能误导我们将军,将军是时候要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夫人的时候,可不是那种只会耍傲慢的士族少女。”在北地他也见过不少这种少女,但是都没有这次遇上的这个这么猖狂,一想到这就想到那个嚣张的侍女,顿时就恨得牙痒痒的。
萧先生朝阿一看了看,然后站起来踱到门外,看着庭院里面少女的芙蓉脸,“萧潜自从出师以来,从来没有看错过人算错过事,将军,初遇你那一年我给你批过命,你活不过二十八岁,除非你能寻到你命中的天命女,只有她才能化解这个劫数。”
冉溥对于这萧先生的话半信半疑,他的命数如何都由不得一个女人来左右,况且他前来洛阳并不是为了寻找这么一个飘渺的存在而来的,坚定地道:“冉某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萧先生看着冉溥那因为多年征战而充满血性的刚毅的面孔,嘴角微微一笑,天运已开,又岂是说不信就不信的?况且依他今天所看,此女的天命已经有人为她打开了,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转身回头坐到案前,“将军尽管拭目以待好了。”冉溥若想成就一番事业,就不能少了这个命中注定的少女,“她的红鸾星已动,并不一定就能落入将军的怀中。”
冉溥随意笑了笑,“我对这个小丫头确实没有兴趣,管她要花落谁家?”
“话可不能说得太绝了,将军,他日将军一定会自食其言。”萧先生举杯向冉溥,然后一口喝干杯中酒。
冉溥也一口干下杯中物,对于这一次萧先生所说的话他并未放在心上,目光朝那庭院中笑靥如花的少女看了看,长得过于艳丽,但这并不能让他的目光驻足在她的身上。
庭院里的谢芙并不知道她成为了别人讨论的对象,在谢菱的催促下她打开了乌木盒子,拈起一颗乌黑的丸子递给谢菱,“阿菱?”
谢菱笑着伸手接过,“阿姐?”
谢芙再度拈起一颗乌黑的丸子,对于这个丸子,她是恨透了,不过此刻她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嫣然一笑后,举起清水,广袖一挥,状似服下,其实丸子已滑入衣袖当中,片刻后,她才阿秋吩咐道:“还不快去温壶酒来?”
“诺。”阿秋正准备去温酒,谢菱就拦着她,朝谢芙道:“阿姐,我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不如我们回屋子里去吧?”
“也好。”谢芙笑道,挽着谢菱的手站起来欲朝屋子而去。
突然,一阵秋风吹来,谢芙与谢菱都举袖挡住这口风,花香味四溢,大风仍不止,吹得花枝摇曳不已。
“阿……嚏……”谢菱突然打起喷嚏来。
“阿菱,你怎么了?”谢芙语气有些紧张地问。
谢菱不停地打着喷嚏,连话都说不全,脸色涨红,不停地擦着鼻子,然后又的揉了揉眼睛,“阿姐,阿……嚏……”
谢芙看到谢菱连鼻涕都喷了出来,感觉有些恶心,赶紧拿出巾帕给她擦拭干净,“阿菱,你还好吗?”
谢菱拿着长姐的帕子,捂住嘴鼻,摆摆手,说不出话来,秋风还在继续吹,那花香越来越浓郁。
谢芙赶紧道:“阿菱,我们赶紧回屋吧,我觉得身上不停地在发热。”
“阿姐,我……可能……不能……相……陪……了……阿……嚏……”谢菱勉强地说出这句话,双眼看东西开始模糊。
走了没几步,谢菱打喷嚏越来越厉害,谢芙急忙道:“阿菱,待会儿我让阿秋给你送碗汤药吧,估计可能是着凉了?”说完,她赶紧命阿秋去煮汤药。
谢菱点了点头,这甚好,她已经暗中命周妪今晚把侍女都遣走,然后给她表哥大开方便之门。“阿姐……”
谢芙拍拍她的手,亲自把她送至房门口。
她的房间在谢芙的隔壁,模糊的眼睛看了看房门口,没错,就着里面的灯光她模糊地看到谢芙脸上早已红透了,看来那五石散发作了,虽然现在她的身体很难受,但想到谢芙即将的遭遇,她就一阵痛快,暗暗朝周妪使了个眼色。
周妪点了点头,至此谢菱才放下心来,由着侍女搀扶到房里去。
谢芙目送着谢菱进房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阿菱,我也只是将计就计而已,现在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俩这笔账还有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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