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嗓音轻轻响起在女生身后，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是么？有多担心？”

“渊星！”

“我没事。”男人手腕发力，将女生拉到自己身边，像是害怕对方突然离开，又不经意的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微微叹息，渊星抬起脸，好看的双瞳带着异样的情愫细细审视着女生脸上每一寸光洁的皮肤，似心疼，似怀念，更像是祭奠。

“好，你没事。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毁了那些经卷。相信没人比你更清楚那些卷轴对你的意义，不要粉饰，不要借口，我要听真话。”嗓音微微颤抖，尤紫飒任男人拽着自己一动也不敢动，尽管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但是她却清晰的感觉到，渊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渊星，他在慢慢离开自己，至少开始从心里将自己隔离。

“紫飒，我活了六千多年。准确一点，我只活了一千年，剩下的时间，不过是一种形体上的存在。你知道为什么么？”

看着男人重新挂上的笑容里糅杂了自己捉摸不透的沧桑，紫飒莫名胆怯起来。死死咬住嘴唇，拒绝回答他的问话。

渊星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不合作，依旧微微笑着，自说自话：“因为在我一千三百岁以前，我的生命里，有菱纱，而五千年前的那次天劫，却是我亲手将她毁灭掉了。”

女生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却倔强的不肯叫停。而渊星从开口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打算中止这个古老而残酷的故事。

“那时候的菱纱，是我族圣女。而我，是年轻人里崭露头角的占星师。”渊星轻笑，那段回忆于他而言无疑是一生的精神支柱，“那次赛事之后，我就声名大噪，师傅也让我正式接手占星塔。从我第一次取代师傅的位置驱动司南的时候开始，我几乎就已经认定我跟菱纱的婚事。整个冰域里面，同是优秀的我们，无疑是最相配的，连一直倾心她的白虎师兄，都未曾对我们之间的事情说过一句不是……”

“白虎？白虎也喜欢菱纱……圣女。”一时嘴快，险些将逝者的名讳直呼出口，急急纠正，紫飒已经窘迫的低头。

渊星轻笑，抬手拂过女生头顶，示意她不必介怀。

“可是，她却在最后求我杀了她，只为保住冰域和她腹中的那个永远无法成形孩子。”

紫飒惊怔的抬头，眼前俊朗的男人依旧笑着，却收不住眼底唇角欲盖弥彰的苦涩。

“那个有异族灵力的樱桃木盒子？”

男人点点头，将女生脸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拨到耳后，如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如果当时那个小家伙活下来，现在兴许又惹得一群女生魂不守舍了。”

“怎么说？”

渊星似是没有听到女生的话，仍旧自顾自把玩着对方的发丝，但笑不语。

“想当年，除去他的阴狠毒辣，炎刹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整个精灵界几乎无人出其右。菱纱更是精灵美女中的佼佼者，你觉得，他们结合所生的孩子，会差到哪里去么？”男人的眸子一暗，抬头看向清朗的夜空，喃喃自语，“只可惜……”

“你很爱她。”尤紫飒低头，这句渊星一直围绕而从未点破的东西，却让女生肯定得不能再肯定。尽管男人面对自己的问题选择顾左右而言他，尤紫飒也决定放他一马。

男人低下头，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眼前同样优秀的女孩子。

“那你为什么会容忍她爱上别人，还有了别人的孩子？”

男人依旧保持缄默，尤紫飒却按捺不住，抬起头，眼波朦胧：“或者我换一个问法你会比较好理解。”深吸一口气，紫飒感觉自己的指甲刻入皮肤，“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喜欢并深爱的人，那么，你为什么招惹我？”

渊星终是忍不住叹一口气，果然，她还是不肯在这个问题上放过他，放过她自己。

男人的沉默让女生原本压抑得当的情绪变得有些绝望。

“还是很难答么？或者，你想说的是你从未对我示好过，一切，不过是我自我感觉太良好，曲解了你的善良和温柔……渊星，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紫飒……”

“回答我。”

“……对你而言，我不过是几千岁的老家伙，你不了解我的过去，也不能明白我的心思。你所知道的，不过是我在你们面前表现出来的安谧而已。那种宁静的无所求，不过是因为没有了菱纱，我的生命在无所要求而已。”渊星抬手，轻轻托住女生的下巴，心疼的看着对方眼眶里转悠着的晶莹的液体，“你无法忍受我心里有着别人，而我同样没办法让你彻底取代菱纱在我心里的位置，我们，注定是要错过的。”

“呵……所以呢？”

定定看着男人的眼眸，不给他机会闪烁其辞。

尤紫飒努力兜住眼里的情绪，鼓足勇气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她需要这个结果，不需要修饰，不需要安慰，哪怕它并不讨自己喜欢，尽管，这个所谓的“说法”他已经很“委婉”的跟自己表达了很多次。

“对于你，有很多很好的选择，而我，不值得……”渊星起身，宽阔的后背离开树干留下余温，“或许你跟炎嵩说起来有些滑稽，但是如果人类对你来说并不适合，那么他或许才是真正能解脱你的人，哪怕，他在你心里，分数并不高。”

并不高？简直就是跌破谷底。

尤紫飒嗤笑：“这就是你的借口，或者说理由？讲了这么多，不也只有一句话，你爱的人是菱纱，不是我也永远不会是我，我尤紫飒注定没戏，不是么？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乖乖服从你们的安排跟着炎嵩回他的国度做他的王妃，遵从祖宗遗训保族人平安，不是么？”

女生顿住颤抖的声线，她知道自己可以控制眼泪不让它们泛滥出来。至少，在这个人面前，这些东西是不会被同情的。

“渊星，你说我自私，现在，自私的到底是谁？菱纱用命换来了安宁，一死百了。而我，却要用我一生的幸福来延续这种莫须有的平静，从此永世不得超生。你，不愧是对着几万精灵守护了几千年的首席占星师，当真是狠得下心啊。”

冷冷的勾起唇角，尤紫飒退着步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结束了，都结束了……

“你放心，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拼命护佑我的族人。不过，关于我的婚事，我还是那句话，要嫁，你们几兄弟自己嫁，要我用感情换平安，想都别想。我想，就算是菱妍宫主还在的话，她也不会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更何况你们。”

“我从没有逼你做过什么……”

“是么？呵……”女生慢慢向后挪着步子，面色惨然，“渊星，你知道么，刚刚煜冉求我给他爱上我的机会。而你，却还等不及我开口求你，你就已经给了我放逐塞外的判决书。”

“我……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结果是我们早就协商好了的不是么？”神情恍惚的人扯开惨白的笑脸，双唇慢慢翕动着，“第一次在雪渊池，第二次在天台，后来是在学校外面，你那么清晰的撇清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不死心，是我自作孽，都是我，是我……”

转身撑起结界飞身离开男人的视线范围，渊星静静的看着那个近乎决绝的背景，不发一语。

“你们之间，真如传说中那么暧昧不清？”炎嵩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眼神跟渊星一道目送尤紫飒离开。

“什么叫做‘暧昧不清’？”淡淡开口，渊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这个不受人待见的火灵挑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