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秋入冬之际,枯叶堆落满地,来来去去之时,繁花已经荒芜,唯独染红树林的枫叶,还带着洗涤不尽的妖冶的火红。
歌月国平城城外,年久失修的官道旁边,有一处虽简陋但稍大的茅草茶棚。此时,茶棚里三三两两地坐着过路赶集的老百姓、结伴而游的世家子弟、置身江湖的武林人士,几人粗茶解渴,小谈小本买卖,乱世求生,几人小饮小酌,略谈中途所见,美景美味,几人烈酒入喉,大谈武林大事,天下局势。
茶棚边缘,一身着蓝色布衣的少年,双眼黑白分明,左顾右盼,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鼓足勇气一般,走到茶棚中央一五十多岁神色慈和的老者身边,略含期待地问道:“老伯,你有没有听过‘天沉月落’传奇?”
“小子,哪儿来的,深山老林里蹦出来的,连天沉月落都不知道!”老者还未曾开口,一身着粗布衣的男子,双眸似鼠目,吊儿郎当,大声说道。
蓝衣少年顿时感觉到周遭的实现,不觉脸色通红,不过片刻,又双瞳璀璨,带着惊喜的神色道:“这位大哥,你知道?”
“不是我吹牛,煜朝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粗布衣男子一脚蹬在长凳上,剔着牙道。
一听得天沉月落,无论是老百姓,世家子弟,还是江湖人士,纷纷侧目,看向夸夸其谈的男子,有些人甚至挪了挪凳子,靠近中央位置,霎时,男子的周围围着一群形形色色的人,人声鼎沸,在冷清的官道上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蓝衣少年见此,当下双眸猝然一亮,将方才的尴尬之色抛诸脑后,坐在一旁仔细地聆听。
“江湖上有谁会不知道“履霜踏雪笑前生”的风凌天公子与“海阔天高任纵横”的云隐月姑娘。”一满脸络腮胡的男子粗声粗气地道,语气中带着对天沉月落的敬佩,也带着对正吹嘘的男子的不屑。
“是啊,想这两人相伴游荡江湖八年,年纪轻轻却是武功高强,整个煜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闻他们二人曾一夜之间端了专门打家劫舍的飞虎寨、一夕之间踢了令人闻风丧胆滥杀无辜的烈焰门、一朝之间拆了鱼肉乡民的海沙帮……两人事迹不胜枚举,侠名远播,后生可畏啊。”老者带着慈和的神色,双目仿似遥想一般,透着赞赏带着感慨,“只是两人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飘忽不定,无人知晓他们师出何门,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众人听此,略显惋惜之色。
“那你们可知道这两人为何已经三年没有消息了吗?”獐头鼠目的男子眼见方才自己还风头正盛,别人三言两语就热头带走,得意地道。当看到众人沉默而好奇地看着他时,他露出一副得意相,“瞧你们的样子,肯定不知道了吧。”
“难道你知道?”满脸络腮胡的男子又是一副不屑的神色,带上不置可否的口气,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这我还真的知道了,据可靠消息称,三年前,风凌天与云隐月两人携手欲灭魔教,途中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幽冥阁的九大杀手,排名前十位的高手来了九人,连天下第一杀手‘天涯一见悲无路’的无归路都出动了,再加上魔教诸人,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多么激烈。”
“最后怎么样了?”蓝衣少年握紧了手中的剑,紧张而又急切地问道。而听得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纷纷前倾了身体。
茶棚角落里,一青衫男子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他身边抱刀休憩的男子睁开冷冽的双眼,然而,他们没有将视线投在正说得唾沫横飞的人身上,而是看向茶棚之外。
茶棚之外,远远地驶来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不疾不徐,恍如闲庭信步一般,游览秋尽的景色。
临近一看,只见马车左驾上是一二十来岁的女子,身着粉色长裙,外披一件粉白秋纱,腰系一条粉色丝带,两袖随风而摇,步履轻盈,靓丽绝伦,眸含秋水,面带笑靥。
女子的右侧是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二十五岁左右,一张刚毅的脸,剑眉星目,右眉上有一道短小的伤疤,肤呈麦色,神色严谨又带着冷漠,左手握一柄乌黑长剑,右手持着缰绳。
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勒住缰绳,马车稍稍停歇,男子本要下去,身旁的粉衣女子微微一拉,男子坐定身体,身体后倾,仿佛马车之中的人说了什么,男子点了点头,赶着马车离开,这悄无声息的一幕,并未惊动任何人。
“幽冥阁九大杀手死了四个,风凌天为云隐月挡了一剑,最后魔教全灭,魔教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两夜,至于最后两人怎么样了,这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说,两人在那一场激斗中都被幽冥阁的杀手杀死了;有人说,风凌天为了救云隐月死了,而云隐月殉情了;也有人说,风凌天和云隐月都没有死,只是两人武功全失便隐居了。”说罢,那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还沉醉在自己无尽的遐想中。
“这谁不知道。”满脸络腮胡的男子鄙夷地说了一句,真正的结果到底还是没有人知道。
眉清目秀的青衫男子,收回视线,乍然听得谈论,双眸露出一丝仿似众人被骗却毫不知情的笑意。而蓝衣少年,全身一颤,璀璨的双眸忽然黯淡,跌跌撞撞地来到茶棚外,茫然四顾,只看到渐行渐远的那辆马车。
月姐姐怎么可能会死呢,月姐姐明明答应过他十年之约,他们一定是在胡说,对,凌天大哥与月姐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打不过幽冥阁杀手,他们一定是在造谣。
抱刀的男子,眼眸掠过方才黑色劲装男子的乌色宝剑,继而无所关心地将要闭目养神,视线还未收回,便瞥见蓝衣少年手中的宝剑。
“那你们知道煜朝五公子吗?”獐头鼠目的男子似乎不满众人的反应,不服气之余带着轻蔑的神色道。
“这更不用提了,轻羽国的意然公子、歌月国的訾熠公子、舞影国的弄影公子、悠霜国的风吟公子、还有就是‘天沉月落’中的凌天公子。”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道。
“不过,你们知不知道煜朝近三年来还出现了一个无情公子?”獐头鼠目的男子挑衅地看着众人。
“略有耳闻,众人皆称神机妙算,宛若谪仙,惊为天人,却也无情无义。”五十多岁的老者颔首思索道。
“怎么说?”众人好奇。
“可知年前释州的那场洪灾,死了近千人,老朽曾听一幸存者说,他曾于交河畔无意中看到一白衣公子预测释州将有洪灾,然白衣公子并未告知实情,及时撤退村民,以致洪灾泛滥时死伤无数。后又听闻有关白衣公子的一些事迹,略略推断,正是应验了众人对他的评价。”
“不知会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着天人之姿却是无情无义。”众人幻想,却没有丝毫的概念。
老者摇了摇头,脸上半是不解地道:“无情公子似乎如同‘天沉月落’一般,行踪莫测,他旁边有一个随从,剑术超群,却也心狠手辣,曾一招之内断人宝剑,废人武功,还有一位女子,传说是缥缈医仙谷雨的唯一传人,心地善良,悬壶济世。”
“传说,这女子还是无情公子的红颜知己呢!”獐头鼠目的男子语气暧昧地哈哈道。
青衫男子与抱刀男子相视一眼,望向早已消失不见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