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二十五年十一月初十,风声大起,枯叶飞扬,仿佛预示着什么,飘摇不息,孤雁鸣声不断。
悠霜国威严的朝政殿中,大臣如往日一般上朝,卯时一刻,大臣于隐隐不安中等来的,只有五公子凌风咏以及凌王身边的内侍郑公公。
众臣已经察觉出异样,心知肚明,一些人眼中精光闪闪,一些人眼中波澜不惊,一些人眼中忧心忡忡。其中最为淡定从容的莫过于凌王之弟易安侯,双手拢于袖中,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仿佛什么也不曾知晓过。
郑公公瞥了眼凌风咏,凌风咏暗含警告地一瞪,继而面对大臣之时,已经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郑公公冷汗涔涔地抖开圣旨,尖锐的声音在宽阔的大殿内响起,依稀仿佛还能听得颤音:“奉……天承运,王帝诏曰,孤承祖辈基业,执政三十九年,虽无大功,但也一心为国,力求无过。孤今久病缠身,无力朝政,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孤以为治国者需礼贤下士,用人唯贤,实资同德,以民为先,世子凌风吟甚合孤意,特禅位于世子……”
“什么!”忽然的话锋一转,让人始料不及。一旁沾沾自喜的凌风咏,沉着一张脸,一把夺过郑公公手中的诏书,几番审阅,里面确然是将王位传给凌风吟而非他凌风咏。一字之差,便是王位易主,尘埃落定。
凌风咏反反复复将旨意查看,与昨夜交予父王的圣旨竟然是南辕北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父王,你骗我,你竟然还帮他,还维护他!”
听着朝堂下众臣微词,凌风咏将手中的圣旨甩在地上,一双暴烈凶残的眼眸盯向郑内侍,神色有些疯狂,逼问道:“肯定是你这个狗奴才偷换的圣旨,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何用!”
说罢,凌风咏拔出腰间的佩剑,对着惊慌失措的郑公公便是一剑劈下,一剑封喉。
众臣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从来没有人敢在朝政殿杀人。
看着众臣畏惧的模样,凌风咏只觉解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本公子有悠霜令在手,这王位是我的。”
霎时,朝堂一片哗然,众人表情各异。
正当此时,一名禁卫军士兵步履匆匆,神情焦灼,跪地禀报:“参见五公子,世子已经回宫,正前往秋云宫查看王上病情。”
“哼!来的正好,你们好好想清楚,谁才是悠霜国未来的王。”丢下一众大臣,凌风咏大步离去。
众臣明哲保身有之,胆怯畏惧有之,煽风点火有之,但是在这样危急关头,如果坐以待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而如若有什么作为,更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最后,众臣自然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向秋云宫而去,生死只在一线,权且看是否站对了人,选对了路。
世子凌风吟回宫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悠霜宫中,纷纷乱乱,内侍婢女躲躲藏藏,噤若寒蝉,不敢随意出入,胆小的蜷缩在墙角连呼吸都压抑着,大胆些的只能透过门缝窗缝窥视外边一切惊变。
秋云宫门口早已聚集了一队禁卫军,严守宫门。然而,不知是何缘故,禁卫军奉五公子之命不得放任何人出入,以及凌王与王后受五公子挟制的消息,也飞快传遍,形势多变,让人措手不及。
悠霜宫宫外,整齐的脚步声穿过大街,散布在宫门口,兵器罗列,宣示着一场正在演变的阴谋,一触即发之后便是越演越烈。集齐的禁卫军昭示着什么,关闭的城门坐实了什么,无需百姓揣度,也能窥探出一二。
街边拐角处简陋的茶摊上,本应人走茶凉,然而仔细一看,却坐着两名身着黑色布衣的男子。一人姿妍丽质,眉目秀气,正怀抱宝剑,闭目养神,远远看来更似一副婉约秀美的冬睡图。一人正如牛饮水,笑容甜美纯粹,天真无邪,双眼一顺不顺地盯着宫门口。
“老三,能打个商量吗,那看起来肥头肥脑,一见就倒胃口的李猛,生成这样已经对他很抱歉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他一剑,不然太对不起我的宝剑了,那人就交给你了吧,反正你又不用自己的剑。至于那个显然纵欲过度,垂涎美色,男女通吃的丁尧,之前他便对你见色起意,那人就交给我吧,我定然替你先挖他双眼,再废他双手,接着砍他双脚,直至让他断子绝孙,怎么样?”寒霜眨了眨眼睛,处于期待之中。
“太脏。”朝霁闭着双眼,两字否决。
寒霜歪首想了想:“直接震碎他五脏六腑?”
“太快,不足以起到杀一儆百的震慑作用。”朝霁平静地评价道。
寒霜双手环胸,寻思着问道:“那你说要怎样?”
“时辰到了。”朝霁睁开双眼,抱剑起身就走。
“老三,到底要怎么做?”寒霜拿起桌上的剑,跑着跟上,追问道。
“世子交代,让他们自裁。”朝霁边走边道。
“傻子才会自杀。”寒霜低估道。
“我已经安排好,你只要活捉他们两个就行。”朝霁翻身上马,吩咐道。
“活捉?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当下,寒霜犹如离弦之箭,已然射出数丈,几个纵身之际,踩着禁卫军的头盔,已经于万人中轻掠而过,刀光剑影中,宝剑毫无分差地定在李猛的胸口,剑鞘稳稳当当地对着丁尧的脖颈处。
朝霁双手齐下,点了两人的穴道,立在马头,破口大骂:“要你们两个只知吃喝拉撒睡的上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禁卫军看着这一幕,看着来人,大惊。
朝霁坐于马上,身后跟着四名同样骑马的踏雪军士兵,不紧不慢地穿梭在禁卫军中,直至抵达宫门口。
“老三,你要将他们五马分尸。”寒霜看了眼五匹马,看了眼朝霁后面四个人拿着绳子,当下断定道,果然干净又干脆,不过,何必亲自上阵,真是搞不懂这人。
朝霁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对身后四人吩咐几声,也没有下马的意思,抱剑冷眼看着一切。
朝霁身后四人,两人带走丁尧,将丁尧放在地上,并在他手腕脚腕套上绳子,另两人向李猛走来,牵着李猛所坐的马匹,立在一侧等候。
“凡叛乱者,下场如同两人。”朝霁秀眉扫过禁卫军,众人噤若寒蝉。
这一下,不用朝霁解释,寒霜也猜到要发生什么事,这马蹄要是往身上一踩,不死便是奇迹。
轻微不断的脚步声如风般而来,黑色的身影迅速包围宫门口,踏雪军井然有序而至,自有一股难掩的凛然气势。
一切准备就绪,丁尧和李猛皆被蒙上双眼。站在李猛右侧的踏雪军士兵,狠厉一挥马鞭,李猛的马匹顿时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而此刻,宫门大开,朝霁策马离去。
“喂,老三,等等。”寒霜还未曾见到结果,不能尽兴,然而朝霁突然离去,想想又不能耽搁,当下牵过空置的马匹,一蹬马肚,扬鞭赶去,“他们还没死呢,你去哪里?”
“两人皆死,没有什么好看的。”朝霁直视前方,策马疾行。
“丁尧被踩死,那李猛呢?”寒霜誓不罢休,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丁尧胆小如鼠,且有心疾,定被吓死。李猛双手不能动,但双腿行动自如,在不知凶险的情况下,自然选择跳马,但那马已经失了控制,所以,李猛定被摔死。”朝霁眼眸不动,面色不变,一语断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