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寒风袭袭,夜冷如冰,孤月依旧。
二十年了,仿佛是一直凝视着水中的月影而过来的。
轻羽国云城王宫中,有一处偏僻的禁地,任何人不得踏足,唯有两人可以出入自如。这处禁地并非关押囚犯也非冷宫,相反,这处禁地亭台楼阁,雕廊画柱,一花一木,像是特为此地的主人布置的,淡淡的带着点温馨却也带着点冷清。
王宫之中,人人都知道,这锦瑟宫中,住着云王最疼爱的女子锦瑟夫人,二十年前,自从那名称为锦瑟的女子住进锦瑟宫后,云王夜夜留宿锦瑟宫,对其宠爱有加,如今依旧。然而,没有一个人见过锦瑟夫人的真面目,而锦瑟夫人也从来没有踏出过锦瑟宫半步。
曾经,有一名云王宠幸过的姬妾,不甘红颜空等数月而不得见王上亲临,于是仗着云王过去的疼爱,擅闯锦瑟宫,最后云王勃然大怒,立刻将那名姬妾打入冷宫,永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自此,纵然轻羽宫**女子嫉妒怨恨,任由年华蹉跎,但对锦瑟宫还是望而生畏,也无人再敢一探锦瑟夫人的真面目。
寒夜冷寂,锦瑟宫的池边坐着一名女子,着一袭素衣,裹一件披风,并未涂脂抹粉,但却隐隐透着端庄娴静,温婉柔顺,夹着淡淡的高贵气息,只是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下围绕着一丝难以抹去的哀愁。满头青丝自然垂挂,额前亦是拢着缕缕发丝,然而眼中一片无神几近死寂,只容得下那孤冷的月影。
月瓣似乎凋谢,只留残缺的一半月牙,倒映在湖面,给湖面点亮一丝清淡的光晕。池水荡荡悠悠,月牙起起伏伏,破碎的月影,惊起平静的心湖。
人也会如月牙残影一般吗?
女子的身后缓缓行来一抹倩影,悄然从身后搂住池边的女子,埋首女子颈间,凝视池水的女子淡然一笑,却仿佛百花齐放,为清冷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暖色,无神的眼中顿时含着淡淡的慈爱。
“倾月,过几天便是你二十岁生辰,没想到一转眼便已经二十年了。”
云倾月慢慢抬起头,一张与眼前女子相似的脸,然其明眸善睐,清波流盼,素齿朱唇,盈盈娟娟,娉娉婷婷,眉宇间隐隐约约含着一股英气,英姿飒飒却又不乏温柔端庄。这不得不让人感慨,鲜少有人能将这抹英气容纳在贤淑的容颜下,刚柔并济。
“娘,这一次,你也不能陪我吗?”云倾月仿佛带着撒娇的口吻,眼中却是有着不解。她的娘为何从来不曾出过门,她的父王对她们很好,可她的娘几乎与她的父王保持一种介于亲切和疏远之间的关系,更多的只是感激,她不明白。而且,她的娘心中仿佛藏着什么心事,自从她有意识以来,隐隐约约就能察觉她的娘眼中的愧疚与自责。
究竟是为了什么?
“倾月,你的父王一定会为你选一好夫婿的。”女子温柔地看着云倾月,理了理女儿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眼中满是怜惜,只是,娘多么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
云倾月的明眸中闪过一抹失望,然而失望之余,却隐含着另一种莫名的情绪,有点矛盾,有点痛苦,有点茫然。
仿佛不愿让女子看见自己眼中的复杂之色,云倾月扑在女子的怀中,埋首不抬。
女子岂能看出了女儿眼中极力隐藏的复杂神色,不禁满脸担忧:“倾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云倾月摇了摇头,心中的压抑堵塞的让人难受:“娘,其实……其实……我……”她开不了口,这种事情,她真的开不了口,曾经以为那只是理所当然,如今,她真的还能忽视吗。还未出口,云倾月的眼中满是泪水,那般的楚楚动人,那般的痛苦无奈。
“倾月,到底怎么了,别哭,告诉娘,乖,别哭。”女子听着女儿的哽咽之声,一边抚背安慰,一边为女儿擦去泪痕。
自从说要为她这个女儿选夫婿以来,她的女儿便有些发愁与痛苦,本来她也很想将她留在身边,让她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但是,毕竟女子还是要嫁人的,况且是有着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各国人人关注的公主,她也不能耽搁了女儿的终生,更不能让铭瑄为难,让各国对轻羽国指指点点。
只是如今,她的女儿心中仿佛藏了什么事,难以启齿,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女子说不出的心疼,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个一向有主见的女儿如此矛盾痛苦,莫非……
“娘,我可不可以一直陪着你啊,我不想嫁人,我想留在这里陪着父王与娘。”云倾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舍地抱着女子。
“傻孩子,这怎么能行呢,女孩子总要嫁人的。”无奈一笑,女子仿佛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倾月,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想了想,女子也该清楚了,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如此为难,只是,何人让她如此踌躇。
云倾月不再开口,继续扑在女子的怀中,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有些事或许真的不能强求,但是的确让人难以释怀。
“娘,我以后都会看不到你与父王了。”云倾月停止了啜泣,收敛了情绪,有些事她不能说,也不能显露,否则只能让人为难。
“倾月,到时候会有你的夫婿好好疼惜你的。”女子轻轻抚摸着云倾月的发丝,越发的温柔。
这时一男子带着夜色而来,没有任何的通报,锦瑟宫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静。他看到池边的两人,嘴角含笑道:“锦瑟、倾月,都在聊什么呢?”
两人看向来人,四十七八岁,一身天蓝色滚金白龙王袍,身姿矫健,步履如风,不难看出此人年轻时英俊爽朗。
“父王。”云倾月一脸兴奋地叫道。
“铭瑄。”女子淡淡地唤道。
“父王,娘,我先回掬月宫了。”云倾月看了看云铭瑄,又望了望锦瑟,识趣地道。
说罢,未等两人多做言语,她已经提着裙裾跑着离开了。
“锦瑟,外面天冷,进屋吧。”
女子点了点头,云铭瑄揽着锦瑟往屋中走去。
“铭瑄,可有消息?已经三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会不会出事了?”一进屋,女子在床上坐下,男子在床边坐下,然而,女子平和的声音里是掩饰不去的担忧。
云铭瑄看了锦瑟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实话实说:“没有,自从三年前一战之后,便没有踪影了。锦瑟,她武功高强,身旁还有一个高手,她一定会安然无恙,我再去派人打探打探。”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片刻之后,两人像以往一样,云铭瑄搂着锦瑟睡觉,屋中一室的宁谧,只是,两人都知道,彼此都未曾真正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