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已是寒冬,掬月宫中,繁花依旧似锦,假山、六角亭、沿廊、池水相互交错。当真可谓廊腰缦回,檐牙高琢,盘旋如蜂房水涡,弯曲似长桥卧波。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翠叶藏莺,珠帘隔燕。
有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的春意,有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的夏意,有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的秋意,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冬意。
更有小桥之下绿水环绕乌篷船游荡的水乡之景,舞刀弄枪射箭骑马之场,滂沱瀑布飞流直下之景,山林小溪涓涓而流之景,煜朝秀丽江山都在此,就差大漠荒原,戈壁沙滩。
一路尾随舒墨之而来,含烟览尽四季风景,看尽五湖四海,她不得不感叹,一个公主的宫殿竟然这般的构思精巧,景色繁华,不难发现,倾月公主果然集众人之爱于一身。
掬月阁内,绫罗锦帐,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都是当世罕见,随随便便一样,便是千金难买。
云王仿佛想将整个天下都圈在掬月宫中,将煜朝所最好的都送给倾月公主。忽然,含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云王也会争夺天下吗,为他的女儿倾月公主或者为了他自己?
被引进掬月阁,但见纱帐阻挡了帐内佳人,朦胧中,只见一个身影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四十七八岁一身天蓝色滚金白龙王袍的男子,气势非凡,散发着一股霸气。然而此时,他的脸上透着一丝隐忧,父亲对于子女的关爱显露无疑。床边还立着两名侍女,服色一致,随时静候。
舒墨之对着身着天蓝色白龙王袍的男子施了一礼,恭敬地道:“参见王,人已请来,不知是否现在为公主施诊?”
云王云铭瑄从纱帐之后出来,端坐一旁,看了一眼舒墨之,眼中还没有退尽担忧之色,再看了眼舒墨之身后的黑色劲装男子和青色宽袍长衫男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人,但是他现在无心追究这两人是谁,也无心查探黑色劲装男子手中之剑,他脸带忧色却难掩威严之色地道:“有请。”
“王,人已经在这里,就是这一位。”舒墨之微侧身,让云铭瑄看了眼身着青衫的含烟。
“墨之,你不是说是位姑……”云铭瑄仔细瞧了眼含烟,容颜秀美,纵然青色宽松长衫也掩饰不了她纤细的腰,身量比之身旁黑色劲装男子确实有些不足,“倒是本王眼拙了。”
而此时,含烟心里却是小小的骄傲了一番,竟然还是有人看不出来。于是她浮想联翩,认识她之人自然知晓她的性别,不相识之人没有认出,那么,她的打扮还是略有成就的。
“有劳姑娘了。”云铭瑄自座位上起身,此时他不想再谈论其他,唯有寄希望于眼前之人,只要倾月安然无恙便可。
含烟与别夜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径自入帐,别夜立在一旁眼中只有那抹青衫。
两名侍女拉开最后一层轻纱,一张清透如玉的脸,白皙而又柔和,长颦减翠,瘦绿消红,带着病态的苍白却掩盖不了本身所具有的绝美,时而蹙眉,睫毛犹如蝶翼扑扇。
搭上皓白的手腕,果然如舒相途中所说的相差不大,郁结于心,急火攻心,风寒还在其次,而且就在今晨咯血,想来果如无情所暗示——心病。
心病者,苦于没有办法,心中忧虑,无人可倾诉,因而埋藏于心,累积至今。据舒相所言,众人并不知道倾月公主的心事,但绝对与此次选驸马息息相关。如若不知道她心事,心病,她难以下药,那么,只有先让睡美人醒来。望闻问切,看来唯有使用没有把握的一问了。
“云王,不知含烟可以施针吗?”倾月公主金枝玉叶,凡事还是先挑明比较妥当,省得云王一怒为女儿而迁怒于她迁怒于别夜迁怒于他人。
“含烟姑娘,本王不想怀疑你的医术,但定要小心。”
倾月公主可谓是云王心头肉,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碎了,云王爱女心切闻名四国,简直不亚于掬月军的名气,这一点毋庸置疑,含烟想至此,便有礼地道,“含烟明白。”
自袖中取出一卷红布,微微展开,彷如一副画卷,缓缓延伸,一排各型各样的银针,长短粗细不一,含烟挑了一枚细长的银针,银针在云倾月的皓腕间轻轻捻转,渐渐深入,猛然间一个轻挑,云倾月慢慢醒来。
“公主殿下醒了。”旁边的一名侍女惊喜地道。
云铭瑄一听,几个跨步,便来至床前。含烟移了几步,把位子留给云王,便百无聊赖地拿眼角打量视所能及的范围。
啧啧,掬月阁里怕是找不出一件寻常之物。抬首上望,雕龙刻凤,平视前方,床帐轻飘,隐有光泽,垂首下视,含烟差点惊呼出声,这倾月公主所躺的床铺,竟然是暖玉床,冬暖夏凉,但是这么大张床,到底需要多大的玉,含烟近乎咋舌。
人比人之际,含烟忽然看到云倾月枕边的一块白玉,晶莹剔透,小巧玲珑,仿佛腰间玉坠一般,上面似乎有什么雕饰,她看不清,但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倾月,你觉得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父王。”云铭瑄焦急地问道,生怕一个不小心,云倾月又陷入昏迷。
“父王,儿臣无事。”云倾月有气无力地道,任谁也看得出,她在强撑。她欲要起身,奈何身体不听使唤,云王无奈,只能扶起他这个有些倔强的女儿。
“含烟姑娘,你可知本王爱女到底得了什么病?”这般咯血的症状,从来没有发生过,而且,居然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暗使手段,欲加害自己的女儿。
含烟收回视线,不再细究白玉,她学着无情的口气,淡淡地道:“想必公主自幼强身健体,这点风寒实在微不足道,含烟可以在太医的药方上多添加几位。”在那群太医眼中,无论何人怕都是身体羸弱,都要细细思量,斤斤计较,最后以自认为最安全的药方付诸行动,可她不是太医,是缥缈医仙的唯一传人,岂可丢了缥缈医仙的名声,只是,天下唯有一难是众医者的困扰,那便是,“公主自可恢复,只是这关键吗,还是心病。”
“心病?”云铭瑄略微蹙眉。
“休要胡说,父王,不要……咳咳……听……”云倾月急忙道,一个激动,娇喘咳嗽不停。
“好好好,倾月,不要激动,你有什么事情告诉父王,父王一定帮你。”云铭瑄轻声抚慰。此时,云铭瑄也不得不怀疑,如此心急,不像倾月的个性,定然有什么心事。
“云王,如今还是治标,至于治本,那要看公主的意思了。”含烟一脸淡笑,继续道,“不知云王可否让含烟与公主私下谈谈,含烟也好对症下药。”
云王看了看女儿,略微思索:“准,但切勿让本王爱女激动。”说罢,云王一挥手,床前两名侍女悄然退下,自己看了眼女儿之后也出去了,舒墨之与别夜最后退出。
既然是含烟自己主动提出,别夜没有留下的必要。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