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疾呼已经晚了,夕颜重重地往下坠去,寂鹰展翅在快要落地时接住了她,夕颜惊魂未定:“你居然住在树上!” “当然啦!鹰不住在树上难道住在洞里吗?”寂鹰收回翅膀,笑道。 “好美的地方!这里是草原吗?”夕颜站定后放眼看去。 广袤无垠的浅草与繁星点点的小花,不似池林城内的七彩幻影,这草原美的那么宽阔那么逍遥那么动人心魄,那么让人想投进它的怀抱尽情翱翔。没有南国山水秀丽的倩影,也没有江海之气势雄壮,却有着搏击长空的雄鹰,翻滚孕育着新生的草浪。 远处天地相连,湛蓝与翠玉青晕染倒彼此的怀中。白云低而纯静,身后的一颗沧海枯树,虽无叶果相称,却依旧高耸入云,大有老当益壮之势,难怪自己方才在屋子里看的的云那么近,原来他挑在这样一个好地方筑房。 看夕颜注视着这碧波万顷,寂鹰忍不住说道:“对!这里很美!草原的灵魂是草,草原的浪漫是花,让人忍不住想融入它的浪漫,融入它的灵魂,” 夕颜侧过脸来看看他,裂开嘴来,又继续仰头眺望:“是啊!风的感觉是云的飘动,你看那远处的浅湖都仿佛在做着海一样的澎湃之梦。这么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真想就这样迎风而立。”说着,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一身白色长裙恍若这绿毯之上的翩然惊鸿,草原独有夹杂着泥土与青草芬芳的清风,扑打着她的裙带,白衣服服帖帖的紧缚在前身,描出她曼妙的身姿,如墨长发时垂时起,仿佛一颗颗蒲公英,将要落定,一阵风起,又跃起而行。 夕颜觉得此刻的自己特别自由,内心抑制不住的开心,她笑着,笑弯了明眸,转头对身旁的人说道:“我愿做一株草,在草原上生生息息,亦枯亦荣,走过寒暑,舞在风中。” 寂鹰也不禁她这真实的笑容感染,道:“是啊!这也是我的梦,一个一直独自做着的梦,现在的我会不再孤单,我有了朋友,一个能与我分享梦想的朋友。” 夕颜笑望着他:“对!”而后双手做喇叭状附于朱唇周侧,朝远方大喊道:“好朋友!” 一阵草原之风而过,将那声音带到辽远的另一侧。 踏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如漫步云端。夕颜说道:“这里真是个怡人之地,我好像完全忘记了伤痛,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中。” 寂鹰负手随她行着:“你还真是说实话呀!我方才已经用真气为你调息到成好,你不惦记着恩人,反倒归功于这草原。” 夕颜嗤笑起来:“我还不是在赞叹你的住处嘛!自然也有谢你之意在里面了。” “是吗?”寂鹰挠挠头,有些不得其解。 夕颜赶紧蹦弹着快走两步,伸了伸舌头,心中暗笑他傻。 灵机一动,她转身说道:“要是有马就好了,驰骋在这万里的草原上,忘记方向,忘记时光,忘记神伤……” 寂鹰见她如此,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哨,轻轻一吹,脆亮的声音顿时如海浪般被推向无尽的远方。 夕颜眺望而去,寂鹰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想骑马就直说,别以为我说你足智,你就趁势跟我耍起心眼儿。” 小心思被猜中,夕颜装作毫不在意向前继续走,脚穿的绣梅蝶鞋已被草上滑落的晨露打湿蝶翅,她用脚尖轻柔地踢着齐踝的浅草,道:“哪儿有!” 一声高鸣长嘶,枣红色身姿的骏马朝两人飞驰过来,夕颜连忙转身,开心地准备迎接那草原上的精灵。寂鹰瞄着她,坏笑道:“还狡辩?” 夕颜只晃了晃脑袋,洋洋得意,没有理会他,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那团似熊火冉冉如从天而降的桀骜不驯。 快到近前时,骏马放慢了蹄步,渐渐停到两人面前,嗤嗤的吐纳着气息,夕颜伸手去摸,那马却歪着脑袋向后避开。 寂鹰从马背上扯下缰绳,握在手中,将它往前拉了两步,道:“这马怕生,我平日里很少用它。” 夕颜笑着再次探出手去:“是吗?那就送给我吧,我可喜欢马儿了。”说着凑到马的面前,对它说起话来:“是不是啊!马儿!好马得有伯仲来识,主人这样放任你于空寂的草原,日积月累,你也一定想去看看这北苑国的大好河山,对吧?”说话间,手已经抚上那滑入绸缎的枣红毛上。 “你这是在讨好我的马儿呢!它可是我在草原上唯一的朋友,你这般架势,是想把我珍贵的东西都带走啊!真气都输了大半给你还不知满足。”寂鹰板着脸,嗔怪起来。 夕颜见他如此,也不去理会,继续抚摸着马儿,这匹骅骝似乎很享受于她温热的爱抚,侧着脑袋时而闭目享受时而上下轻摇。 “好有灵性的一匹乖马!你有名字吗?我给你取个什么名儿吧!你戴着铃铛……”指尖轻触,那铃铛就清脆作响。浅思片刻,夕颜皓齿微露:“就叫你‘铃’吧,与‘灵’字也谐音,什么铃呢?要不,你也姓寂?”她露出狐笑,望了望立于旁边满脸无奈的寂鹰。 “喂喂喂!我不支声,你还得寸进尺是吧?”虽是怒语,寂鹰却满目含笑。 与此同时,那马儿的脑袋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夕颜瞥了寂鹰一眼,道:“好好好!不姓寂,那家伙有些自大,咱不跟他一个姓。”掩嘴一笑继续道:“就叫俊铃吧,俊…铃。英俊的小铃铛。” 骅骝将脑袋往她身前靠去,夕颜一边抚拦着它的激动一边对寂鹰说道:“看看我俩,这才叫一见如故,马儿都跟了你这么久,连个名字都不给取,还朋友呢。” 寂鹰笑道:“快别那么亲近,这马儿性子野,别伤了你,我带着你骑上一圈吧?” 夕颜一脸灿烂道:“好!” 两人坐定在马背上,夕颜望着北边的一碧千里,心中对美的崇爱之情再次油然而生:“只一个马背的高度,却又是另一番风景。” 寂鹰顺着望去:“这里是北苑国与漠南的边界,再往北便是北苑国的守卫驻兵了。所以很少有人来此,原生的草地也保存的很完整。” 夕颜激动的地问:“真的吗?这里不远处就是驻兵扎营的地方?” “是呀!”寂鹰疑惑地探向身子明显有些颤抖的她,却一眼看到她脸上的两道痕迹,在晨光下,泪水润湿了双眸。忙问道:“怎么了?” 如此一唤,夕颜从深深的回忆中清醒,柔风渐起,她赶紧擦了擦眼泪说道:“真是抱歉,让你看到我这样,只是那边关,有我挚爱的一位亲人。” 寂鹰也向北边凝望去,沉默不语。 夕颜看到他这样,打趣道:“行了行了!我知道刚才哭的有些丢人,你别再学我样子取笑我了!” 寂鹰只干笑了两声:“没有,只是那里,也有我的亲人。” 缓缓回头,看他的眼中似隐失落之情,夕颜便也漠然。 太阳升起来了,草原的日光分外明亮,晃地人如梦似幻。 “你什么时候走?还回那个家吗?”寂鹰打破了沉静。 夕颜摇摇头:“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们只当我是妖。” 寂鹰黑色的瞳孔渐渐缩小,目光没有从北边的天际挪开半分:“回去吧!毕竟,那里有你的亲人,也有你的牵挂。” “是啊!那里有我的牵挂。”夕颜喃喃道,心中思绪沉浮:“自己这样无缘无故的离去,会让多少人牵念。子逸,那个视她为全部的男子,恍然记得,在被寂鹰抓走的时候,他出了卧房行至院中,是院中人群的哄吵声惊吓到他,还是他本来就没有入睡,而在静静地等着自己?萧老爷子,他与萧家兄妹们正往牡丹园赶去,那疾行而前的步伐,是福是祸,我都没有去弄个清楚,或许他们是来救我的也说不定啊!四婶,没有能当上贵妃的女儿依靠,没有当权的王爷妹夫撑腰,在萧家,她常常沉默,却对夕颜是如慈母般的爱护,我怎能舍她而去?宠溺自己十六年的父母,都没来得及享受到我的一份孝心,便遭我的不辞而别。那个薄情冰冷的男子,对他,我更是有太多太多无以言对……” 这样迎风端坐在马背上许久,俊铃马儿也似乎感受到此时的酸苦气氛,乖巧的低头吃着蹄边的青草,一动不动。 “别想太多,看你方才,不是乐得很没心没肺吗?”寂鹰开口了。 “那是因为没有触到情深处。”淡淡的一句话,仿佛正在心潮澎湃的不是她。 寂鹰见她如此不振,假装兴致勃勃地指着北边道:“那里不是有你挚爱的亲人吗?我们骑着俊铃往那儿去吧!去靠近你牵挂的人,去找他!” 夕颜扭头望向他,寂鹰朝她点点头。 见他这样一个喜好调侃的人拿此时的她无助的表情,夕颜忍不住弯起一道欣然的笑弧:“那里不是也有你的亲人吗?” 话为落音,便双腿向马肚轻拍,高声喊道:“驾!俊铃!带我们去见久违亲人吧!” 俊铃得令,如离弦之箭,狂奔起来,夕颜放声笑着。 见她无事,寂鹰也被感染地举臂挥舞着马鞭,超前进的远方呼喊着:“啊!久违的亲人!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