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昨夜我还未到牡丹园中,便有人抢先下了捕令。”萧老爷子双手别于腰后,对着站在堂门前的少修说道,又似在提醒诸婶婶。 三婶因被夕颜那话吓得苍白的脸登时又变得一阵青绿,她拿起手中的绢帕,一面擦着额头一面挤出一个笑道:“父亲说笑了,儿媳哪儿敢。” 萧老爷子望向她,佯装诧异道“我说是你了吗?” 此话一出,三婶便干笑两声,再也不敢吱声。 大夫人见此,连忙站起身来道:“父亲!你要责怪就责怪儿媳吧!是我让萧家护卫去绑那妖女的。” 萧老爷子并未理会她,只弯腰将夕颜扶起,说道:“乔丫头!关于月圆之夜的事情,乔太师在我前去提亲之时就已经交代的很清楚,说每月十五夜亥时,你必须浸泡在百花桶中,不然会招致祸害,果然昨夜你没泡够时辰,便先中箭气散,又被那鹰妖掳走,如今伤口如何?” 夕颜因膝盖有些酸麻,微微皱了皱眉笑道:“谢爷爷惦念!已经好了。” 话未落音,苏灵薇就向前踏了一步,弯膝欲跪到萧老爷子面前,满面愧疚道:“萧爷爷!都怪灵薇!若不是灵薇放箭,嫂嫂也不会受伤,灵薇甘愿受罚。” 萧老爷子连忙去扶住她:“郡主真是折煞萧某啊!昨夜之事本不该扰了郡主的清梦,却不想将你也被牵扯了进来,还不得不听命违心行事。萧某管教无方,让郡主为难见笑了。” 经他这一搀,苏灵薇便也直起了身子,道:“不论怎样,昨夜都只是个误会。还望萧爷爷不要对夫人们多加责怪才是。都说,家和人兴百福至,儿孙绕膝花满堂。身为一家之主,您自然是更希望子孙融洽相处了。” 萧老爷子笑道:“郡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悟性,真是比萧家的很多夫人小姐都要明事理。” 说着望着大夫人道:“你日日有郡主相伴,应该多学习这番贤德才是,真是越老越不安生。别杵那儿了,回去坐着吧!” “父亲说的是!儿媳谨遵教训。”大夫人忙退回坐下垂目不语。 环顾堂中一圈,众人皆因大夫人与三夫人受到的责备而不敢说话,萧老爷子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当初迎乔丫头入门时你们就万般劝阻,又因她入府便成为当家奶奶而心中不快。萧家是在我手中经营的也有几十年,当年天佑接手时也算顺风顺水,如今子逸无意于商场,子宇又尚在学堂,所以我挑了一个生来与众不同的女子来助萧家,既然选择乔丫头,自然是对她的过去知晓的一清二楚,她的为人、才德以及奇闻异事。” 听到此处,夕颜心中一惊,对自己的过去知晓的一清二楚?那他是知道自己与昭轩之间的事情了?难怪当日在荣胤院时他特意叫来了昭轩,并让昭轩在萧家入住。如此行为,原来是有缘故的,那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呢?试探自己还是想让自己痛彻心扉早日收回他望? 却听到萧老爷子接下来的话是对着她讲:“乔丫头!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都是爷爷的私心所致,真的难为你了。” 夕颜欠身道:“是孙媳不该有意隐瞒,若早些说出来,就不会有昨日之事了。”心中却念念不停:“不愧是在商界打拼数十年的萧家第一人,有些心思的萧家人皆能猜到我的入嫁脱不开当前皇家权谋之争的关系,连平日少言寡语的四婶都因心存善念而微微向我透露,虽然爷爷曾当着我的面承认,在众人面前,却依旧能自成一篇的罗列出将我嫁给子逸的原因,恰到好处,让人既无从挑剔,又不敢深问。这就是所谓的不言而喻吧!为了维系一个家,对消息的处置,欲透漏却有意遮掩,拿捏有度,让萧家的有些人既心存危机感,又不致人心惶惶。” “嫂嫂的伤如何了?灵薇府上有许多治疗箭伤的良药,快让灵薇看看伤得深不深,好吩咐人回去取药。”苏灵薇突然靠近夕颜,边说边去碰她那伤口。 锦儿反应快,伸臂挡开了她探去的手:“郡主真是说得可笑!那箭是您放的,轻重浅深自然您最清楚了。” “锦儿!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快退下。”夕颜朝锦儿蹙眉。 苏灵薇忙劝慰道:“嫂嫂这是在凶自己丫鬟,还是在凶灵薇啊?锦儿姑娘说的也是,灵薇射箭的技术不够成熟,也不知道个轻重的就给朝嫂嫂下手,嫂嫂待人敦厚,定不会怨灵薇的,对吗?” 夕颜笑道:“郡主言重了,方才都说昨日之事是个误会,郡主又何必放在心上。” “倘若嫂嫂原谅灵薇,就让灵薇瞧瞧伤口,好寻药弥补放箭之过。”说着再次探手。 夕颜突然握住她伸来的腕,苏灵薇显然一惊。 却见夕颜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右肩上,道:“这正堂之上,众目之下,郡主隔着衣服瞧就是了。” 苏灵薇露出冷笑,手上稍稍用力,并未得到想要的反应,只一瞬的疑惑,便笑着说道:“果然是好了,幸得嫂嫂没事,不然灵薇真得要后悔至极了。”说着,又皱了皱眉,道:“可即使是下手不中,那一箭射去,嫂嫂又为何能恢复的如此之快呢?果真是生来与众不同的人。”语罢,抬头望了望萧老爷子。 萧老爷子这才想起些什么似得问道:“丫头啊!昨儿那鹰妖将你掳去了哪里?你又是如何得以逃脱?” 夕颜知道瞒他不过,便如实回道:“昨夜那个半人半怪的并不是妖,他平日不是那番容貌的,至于为何会如此,因牵扯到他人的秘密,孙媳也不便说的过细。总之,他是个好人,并没有害孙媳之意,相反,还为孙媳弥补失去的真气,赠予马匹,孙媳才得以回来。” 萧老爷子点头笑道:“还好没事,那位英雄现身在何处?我派人前去拜谢才是。” “爷爷这倒不必,他是个喜好清静鲜于外界交往的世外之人,也不拘小节,倘若去了,他会不自在的。”夕颜劝阻道。 一旁的苏灵薇,慢步走到大夫人跟前,一边用食指将帕子缠了又松一边自言自语道:“输真气?那岂不是要嘴对着嘴了。”声音不高不低,刚刚好能让寂静地屋子里每个人听到。 众人皆望向夕颜,萧老爷子并没有对此深究之意,便默不作声。受到如此当面侮辱,夕颜自是不能总让这位骄横的郡主在萧家如此说风即雨,便勾起一抹笑来,轻移莲步走到她近前,探身在她耳边低语:“我的伤口怎么突然又疼了起来,想必是郡主在那箭上特意为嫂嫂突来灵光粉所至吧。”说着抬首与苏灵薇对立笑望,又提声道了句他人都能听见的话:“郡主别忘了给嫂嫂捎上药,这伤啊!嫂嫂是赖上你了。” 萧老爷子听见,笑道:“好好!所谓不打不相识,你们小辈的在一起闹腾闹腾这府上才有的生气啊!哈哈哈!” 此时的苏灵薇却似吃了闭门羹般难看,依旧强忍着,笑望向夕颜。 “好了好了!乔丫头,你这伤虽痊愈了,但身子得好好调养这才是,休息一段时间,就来萧家铺子学习学习,好为以后打下基础。这段时间,你若愿意回家便回去一趟,住些日子也无妨。知道你定是想父母了,只身在他宅,不敢声张罢了。今后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只管自己做主去办,别忘了,这萧府你是当家奶奶!” 夕颜望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会收买人心,而自己,也愿意为他所用,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吧。于是,连忙欠身道:“谢爷爷!只回乔府的事情就今后再决定吧!您是知道孙媳的心思的,调养的这段时日,孙媳想多陪陪子逸,也多些时间与自己的父亲磨合。” 而这时,向来为人处世圆滑的二婶开了口:“父亲!这萧府的家事交给乔丫头倒可以,但铺子里的生意,她从未涉猎,恐怕这担子非一个弱女子所能扛起。” “父亲!容儿媳说一句,儿媳倒觉得乔丫头有勇有谋,乃最佳人选。”四婶竟站起身来为夕颜辩护:“儿媳曾与乔丫头深谈过,她是个十分有智慧的女子,而且心地善良,为人纯正,这样的品质正符合萧家百年以来得以不倒而坚持的原则:诚。从未涉猎不要紧,儿媳坚信,她那么聪颖,定会管理的如鱼得水。” 二婶篾笑道:“我说沈妹妹!善良如今值几个钱?纯正又怎争的过那些个老奸巨猾?现在的商界已不比当年,尽是尔虞我诈。” 萧老爷子笑了笑:“你们也别争了,只是让乔丫头先去试试,倘若她真的应接不暇,将来再交给子宇也行。况且萧家铺子一直在正轨上稳稳当当的前进着,伙计们也都各司其职,管理起来非常轻松的。” 二婶听到这话,气势明显弱了下去,道:“儿媳只是担心乔丫头的安危,要知道,这萧家铺子可是黑白两道众目俱瞻的。” “没关系的!听说少修哥哥说,嫂嫂会使蜻蜓点水般的流星步,别人是抓不到她的。”子岚铜铃般的声音一出,萧老爷子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众人见此,也忙掩面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