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悄然洗漱整理完毕后,便听到轻轻推门声,夕颜心生奇怪,这么早会是谁到他们的卧房来?却本能地回到榻上,借床幔的遮掩,附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轻而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却在窗户旁边听了下来,恍然听到瓷瓶与木桌的触碰,脚步声变得重了,像是那人匆匆往屋外走去,果然,门被拉开一道,又静静关上。 夕颜好奇,忙穿上鞋出来瞧,到了窗户边才望见,原来是不知花氏的哪个丫鬟进屋置放临溪园刚送来的牡丹花,怕是惊了他们的美梦,才并未敲门。 她莞尔一笑,端起旁边盛着晨露的瓷碗,朝那新鲜的花瓣上洒了数滴水珠,更显俏皮殷人。朝窗外望去,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檐上的雨转瞬便落入土泥中去,雨仍没有要停的迹象。 “怎起的这样早?”子逸懒洋洋的声音从床幔中传来。 恐是刚才自己急匆匆奔回床上时惊醒了他,夕颜说道:“今儿要早起出门有些事儿,你再睡会吧。”说着,拿起木架上的披锦附在身上,拉开门来就往外面走。 “颜儿。”子逸突然从幔中探出身来。 夕颜一面系着披锦的丝带,一面扭过头来:“怎么了?” 子逸微微一笑:“凡事都要量力而行,切不可伤到自己。” 夕颜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子逸许是以为她要去萧家铺子,又心中清楚其中的风险难料,便叮嘱她独自小心。 行至几个丫鬟的外屋,见门虚掩着,便兀自进了去,推门笑道:“早上是哪个丫头,连门也不敲一下就把新摘的花儿给摆上。” 几人正在对着铜镜梳妆,猛然听到有人进来,皆扭头去望,见是夕颜,忙拍着心口笑了起来:“这天儿还没大亮,又是在屋子里,您披着个锦袍,晃在门口吓死我们了。” 落葵笑着迎了上来,替她取下那披锦:“今儿起的可真早,我们这还没忙活完,您就先在屋子里等一会子。” 夕颜望向她,她却避开那眼神,只一瞬的对视,夕颜便瞧到她眼睛的红肿,却不去问,依旧笑着说:“我当你忘了昨儿说过的事儿呢。” “怎么会?”落葵笑了笑,将锦袍折放在臂间,转身把它搭到红漆木架上。 花蝶忙搬来一把椅子置于她身后,笑着说:“您先坐一会吧!整日的离不开落葵姐姐,也让她歇几日才好。” “话儿可不能这样说,那是因咱大少奶奶信任姐姐,她自己个儿可是巴不得同大少奶奶形影不离呢。”花素一边往头上插着簪子一边从镜子中望向夕颜。 落葵正在铜盆旁撩水浴手,挽起衣袖,露出皓腕,一对银色镯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显得熠熠生光,她对花素啐道:“死蹄子!整日只会没着的疯言疯语。” 夕颜环顾了一圈屋子,疑道:“锦儿呢?怎么没瞧见她?” 落葵整理着床铺回着:“许是出去了,我们一起来,就没瞧见她,每日都是如此,可比咱几个要勤劳多了。” 夕颜自语道:“估计早上那花就是她给送去的。”又望见落葵怀抱着锦袍朝自己走来,腕上的镯子越发的耀眼,笑问道:“这镯子成色可真是好。” 落葵给她系上袍子:“是母亲给我留下的。” 夕颜知道落葵命苦,十岁时便因家变没了父母,一直为萧老爷子收留在府上,怕提及她的思亲之情,便闭口不再追问。 匆匆用过早膳,两人一出了园子,就已经有轿子停在门前,许是昨日落葵便安排好的。 门前为她和落葵开门的下人,见只有一个丫鬟随行,忙问道:“大少奶奶!用不用小的去叫上吕少爷?” “不必了,我只出去散散心,不喜那么多人随着。” “少修这些日子不知如何?是不是已经振作起来,像我希望的那样对子岚不舍不弃?今日所去之处,是断不能让他跟着的,否则已他冲动的性格,倘若知道尹夫人有意谋害于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夕颜默想着,随落葵撑着的伞往轿子走去。 刚将头伸进下人掀起帘的轿中,便听到一个颇具调笑的声音:“大少奶奶!起这么早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微微蹙眉,退回身来,却已是笑脸相迎:“裴兄弟怎么有空往我们这园子跑?怕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瞧您说的,我心中惦念着萧兄的病,想来探望探望。”裴申往这边行着,手中的折扇洋洋洒洒。 到了近处,同她站的极近,夕颜朝后挪开一步,依旧笑道:“可不巧了,这春日的天儿,你萧兄近来很是嗜睡,如今仍赖在床上没有起来。” 裴申竟扬扇大笑起来,突地伏下身来,在她耳边低语:“莫不是萧兄弟身体大好,您二位夜来过于操劳,才至得他迟迟未起。” “你!”夕颜抬头怒视着他,却已是满面绯红,虽深知这位富家公子的风流不羁,却不想竟如此地取笑于她。此刻,她脑中浮现的,却是子岚天真的笑,为了这样一个没有礼教的花花公子,子岚那样费劲心思,心驰神往,夕颜真的替她不值。 面对着她的怒目相对,裴申竟面不改色地盯望着她,似在享受着自己的得意之行。 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夕颜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裴兄弟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夕颜就先行离去了。” “大少奶奶有何事?这雨天里的,别摔到了身子,不如裴某随您一同前往吧。”裴申见她转身离去,忙扔掉自己手中的伞,钻到她的跟前,躲到伞下。 突然的靠近,虽是一阵暖气袭来,却让夕颜觉得冷意十足,忍不住望向他。 落葵见空隙太小,便将伞朝两人挪去,不多久,左肩已经湿了一大片。 夕颜冷冷一笑:“裴兄弟今儿真是奇得很,既是来瞧子逸,又为何偏偏要随我而去?” “只因大少奶奶生得太美,让裴某情不自禁想要追随。”又一次的附耳低语。 夕颜看惯了这种公子哥儿的丑恶嘴脸,干脆扭身不去理他,独自往轿中而去。 裴申见此,忙拉住她的手腕:“裴某同您一齐进轿吧!” 落葵见此,也慌了神,却因主仆有别而不敢上前阻止。 “放手!”如此轻薄,已经触及到夕颜的底线,她扭头怒吼。却是在不远处也听到这样一声同样的大叫,既有男子的声音,又有女子的声音,似为异口同声。 两人同时转身望去,一个女子正撑着青色纸伞站在雨中,一袭绿裙,在小雨薄雾中倍显夺目。 凝神望去,原来是子遥,夕颜狠狠甩着手臂,却耐他不可,冷哼一声:“你的心上人来了,还不快去迎。” 裴申回望着她,竟笑了出来:“你怎知她就是我的心上人?” “我叫你放手,你没有听到吗?”子遥扔掉伞,朝两人冲了过来,在她离开原地之时,夕颜竟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昭轩,顿时五味陈杂,想起了寂鹰的话,想到了昨夜的梦,眼中微凉,不知是这细雨飘入,蒙着了眼,还是她心中已经隐去的苦涩不安与悸动再次泛滥。 裴申望向她,竟露出狐笑,仿佛这一切他都心知肚明,而夕颜的这一反应,也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我叫你放手!”子遥已经走到两人跟前,扬起手来,便要掌掴夕颜。 回过神来,才知她口中的“放手”是对自己而说,夕颜勾起唇角:“分明是你的裴申哥哥握住了我的手腕。” “若不是你勾引,裴申哥哥怎会理你这种狐狸精。”子遥自知裴申在旁边,不能失了女子的矜持,忙将伸出的掌别到身后,对夕颜怒斥着,却用余光朝裴申瞟去。 夕颜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掰去裴申紧握的掌,对子遥说道:“这样好了吧?”语罢便往轿中而去。 子遥在裴申面前不敢多加刁难,只仍她去,却是裴申的一句话让她停住了身子:“尹兄弟为何杵在那儿?方才好像也听到你为这位大少奶奶出头,如今还不快过来。” 夕颜愣在那里,不回头,也不继续往轿子里去,她是在等什么吗?可笑地等他能过来让自己再瞧上一眼? “裴兄弟!你今日来的如此早,不是说同我说有要事相商吗?我在院中等你。”昭轩遥遥的说道,而后再无动静。 夕颜忍不住转眸望去,连天雨幕,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你不是来看我的吗?我可是听到苏安说你进府,匆忙起来的,打扮了好久。”子遥小鸟依人的抱住裴申的胳膊。 裴申挑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一下:“我去去就来,你好生在院子里等着。” 夕颜望了两人一眼,转身欲走。 却听到裴申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裴某方才是同大少奶奶开玩笑,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在意才是,像你说的,这位可是我的心上人。”说罢,拥着子遥哈哈大笑离去。 夕颜看向两人,心中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