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兄弟，喜事啊。”牢头满脸堆笑地进来了。

“那陆老头招了？”万信抢先问道。

“招了，全招了，还把同伙都供了出来，指挥使大人正派人去捉人呢，这案子马上就能结了。”

“招了就好。”万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反贼被一网打尽，万仙观从此安宁了。

“万兄弟，指挥使大人有请。”牢头喜气洋洋地提醒道。

“哦。”万仁应了一声，起身出了牢房。

这几天来，万仁等人在诏狱中享受着贵宾级待遇，吃好睡好精神好。别人进诏狱不死都掉层皮，他们进诏狱，居然白胖了一圈。这等奇遇，足够万义万礼吹上十年八年的：想当年，老子进诏狱的时候...

万仁随牢头出了诏狱，直奔锦衣卫总部所在地——位于大明门后的锦衣卫所，去见当朝最大的特务头子牟赋。牟赋出任锦衣卫指挥使有十多年了，弘治帝继位之初，他还是个小小的校尉，由于其为人还算正派，深受皇帝的赏识，慢慢地提拔起来。

“草民见过大人。”

“坐。”牟赋坐在太师椅上，一脸疲惫的样子。

“大人叫草民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小友，圣上所中之毒，可有办法解之？”牟赋问道，在他看来万仁医术高明，能找出毒源，应该也能解这种毒。

“陛下用这种药有多久了？”

“几个月了。”

“夹竹桃是剧毒之物，服用时间这么长，毒已入五脏六腑，恐怕已无药可解。”万仁摇头道，这不是急性中毒，而是慢性中毒，一直毒到人死的那种。

“真的无药可解吗？”牟赋眉头直皱。

万仁摇头，问道：“能否让草民见一见陛下？”

“小友先在此小坐一会，本官入宫问一下。”牟赋匆匆而去。

其实在弘治一朝，锦衣卫并没有办过什么大案，东厂更是形同虚设。这两大特务组织无所事事，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就蠢蠢欲动了。宫中之所以发生如此重大下毒事件，跟弘治帝过分仁慈不无关系。

朝野上下都知道，弘治帝的生母是被万贵妃害死的，而弘治继位之后，居然没有报复万家，这就传递出一个对皇帝极为不利的信息：皇帝仁慈，容易欺负。

身为皇帝，性格上可以有无数缺点，但是绝对不能有仁慈这个优点。皇帝作为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四周隐藏着无数敌人，而仁慈就是懦弱的代名词，皇帝一旦表现出懦弱，那些敌人就会疯狂攻击。

万仁无所事事地坐着，脑子胡思乱想。不多时，一个太监匆匆而来，口宣圣旨：“宣万仁入宫面圣。”

在太监的引导下，万仁步过千步廊，进**，向乾清宫而去。这不是万仁第一次步入紫禁城，不过以前进来一游还要花钱买票，也没有太监当导游，更没有这种身临权力中心的感觉。

这一路上，太监不停地向万仁交代面圣时所要注意的事项，万仁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心思早就放在这宏伟的宫殿上了。绕过了几座大殿，万仁终于来到了皇帝的寝宫——乾清宫前。

经过一整套不厌其烦的跪拜礼，万仁终于可以抬头了，只见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高坐在龙椅上，面容消瘦，头发稀疏且白了大半，活像是一个癌症晚期患者。

“起来说话。”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

万仁站起来，双眼还是死死地盯着皇帝的脸。

“大胆，还不低头。”一个司礼太监喝道，“圣上，这刁民蒙您平身，却不知道谢恩……”

“算了，他又不知道宫中礼仪。”皇帝摇摇手，示意太监不要多言，这才说道：“听牟爱卿说，你在侦办此谋逆大案中出力甚多，并且揭露了反贼谋害朕的阴谋，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草民只是量力而行，同时也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名。”

“陛下，万仁不但揭露了反贼的阴谋，还救过微臣的性命，是智勇双全的栋梁之才，微臣愿意保举其为官。”牟赋出列说道。

“牟爱卿出面保举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这样，朕特封你为锦衣卫百户，日后如再立功，再论功行赏。”

“草民谢过圣上，不过草民出身低微，粗鄙无文且自由散漫惯了，不是当官的料，只怕不能当此重任。”万仁连连推辞，他不是不想当官，而是不想给人下跪。要是当了官，三天两头就要见上司，动不动就要给人下跪，这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男儿膝下有黄金，最好天天跪女人是韦小宝的专利，虽然万仁跟韦小宝的出身相似，也是靠混混过日子，但是各有各的混法。身为万仙观的混混头子，万仁也是有尊严的。再说了，又不是没官当就活不了，现在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万仁才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样啊。”弘治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说道：“有功不赏，非明主所为。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迁官袭级，则官职大而愈治。”

“圣上，草民想开一小店，望圣上赐名。”万仁突然双膝下跪，肯求道。

殿中众人闻听此言，皆是一呆。别人要是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会求官求爵求赏，这万家小子居然求字，实在是出人意表。弘治帝颇有兴致地看着万仁，觉得他不像是在说笑，笑道：“朕的字很差劲的，不过难得有人真心求字，朕只能勉为其难了。”

弘治帝说着，大笔一挥，在黄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圣上，还另有要事...”封赏一事搞得如同儿戏一般，牟赋小声地向喜笑颜开的弘治帝提醒道。

“哦。”弘治神色黯淡下来，对身边的太监宫女道：“你们都下去。”

殿上，只剩下皇帝，牟赋与万仁三个人。

“圣上身中剧毒，有没有办法可解？”牟赋问道。

“草民不敢说。”万仁低声道。

“但说无妨。”弘治帝皱眉道。

“圣上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如保养得当，或许还可延命。”万仁只得实话实说。

“不可胡说。”牟赋喝道，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说的是实话，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哎，命也。”